第11章 人不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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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的册封仪式草草走了一遍过场，礼官需留在崇玄做些收场，而李毓同师长拜别，立刻就离开了楼观山。

他们到了山下，念奴和之前在册封大典上悄悄离开的侍卫已经等在那里。

楚昭华见念奴已经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便也除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念奴身上披着一件外衣，她身上原本属于楚昭华的衣裳都已经破烂不堪。她身边的侍卫器宇轩昂，挺拔如松，恭恭敬敬地向李毓报告情况：“殿下，属下把布置在山下接人的丝网收起，也抹去了布置过的痕迹。幸好这几日还找到一具无名女尸，抛在山底几日，面目已经不可辨认，应不会有人看出端倪。”

李毓微笑颔首道：“这位便是楚姑娘。”他又引荐自己的侍从：“莫十一莫司马，我身边所有护卫都归莫司马调配。这两位则是半个熟人了，念奴，还有朱红。”

楚昭华恭恭敬敬地行礼：“多谢殿下相救之恩。念奴姑娘亦是我的恩人。”

念奴并不在意：“殿下吩咐的，不过是照做而已，不必说谢。”

楚昭华又谢了一回，只觉得有道杀气腾腾的目光钉在自己背上，芒刺在背。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快要冒火的朱红，但还是假装一无所知。

他们骑马夜行了二十多里，今夜无月，再继续赶路怕是容易出事，便就地停下修整。莫十一同几个侍卫立刻搭起了三个帐篷，劈了些树枝点起火来。李毓自然是单独一个帐篷，莫十一打来清水给他送去，就在一旁候命。

剩下两个帐篷则是剩下的人住的，女子自然是睡在一个帐篷。朱红和念奴都没动，楚昭华自然也不动。忽然朱红冷笑一声，手上长鞭一抖，劈面就朝楚昭华甩去。

楚昭华早有防备，闪身避过，那鞭子勾住她身后的那棵矮树，树木一下子被连根拔起。楚昭华本来想着如果对方嘲弄，她就当没听见，毕竟只是嘴上说说，她活了两辈子怎么也比对方年长许多，没必要计较，可是现在朱红摆明是要她的命，也不禁被搅起了火气。

她没有兵器，功夫又大不如前，软鞭柔韧，攻击范围又广，她暂时落于下风。可等朱红连续挥出四五鞭，她已经看出她举手投足间露出三四个大破绽。楚昭华揉身一滚，灵巧地避过鞭影，这一滚虽然有点难看，可她的手中也抓了一把碎石子，接连朝着她露出破绽的胸口、肩胛、手腕处弹出。

朱红正要举步，第一颗石子已经打在她胸口穴道上，她气息一滞，出鞭就慢了，第二颗石子打中她的肩膀，她手上的鞭子就握不稳了，等到连手腕都被击中，鞭子直接脱手而出。楚昭华将软鞭接到手中，右手一吐力，鞭梢带倒刺的地方嗤得一声在朱红的衣服上划出一道裂痕——她已经手下留情，拿捏着力道只留下了一道红痕，连血都不见。

她初来乍到，已经为李毓添了不少麻烦，李毓的下属必然都对她十分不满，如果她再伤人，那就是结下仇怨了。

朱红捂住衣服裂开的口子，连眼睛都红了：“贱人！不要脸！舔姬慕云的鞋还不够，还要牵扯上我家公子！真是贱人！”

楚昭华反手一甩，一鞭子甩过去把她完好的那一边衣服也抽出了一道口子：“呵，来来去去就只会骂这两句，果真是很有教养。”

朱红还待叫骂，只见莫十一从帐篷中出来，脸色不虞：“朱红，看来是殿下待你太过宽容，都让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朱红一下子没了气焰，有气无力地应道：“师父。”

莫十一转向楚昭华，眉尖一挑：“基本功很扎实，可惜内力差了点。”只见他一伸手，楚昭华手中的鞭子便到了他的手里，他转手扔给了朱红：“徒弟不肖，我这个做师父的只好不要脸面，代为出手。”

楚昭华退后一步：“我认输，任凭莫先生处置。”

莫十一却是摇摇头：“如果你的内力没有被废，倒是胜负难料，可惜……”

她当然也知道可惜，可是事已至此，再是自怨自艾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她已经重生一回，比一般人都要幸运，该知足了。

这一夜楚昭华只好靠在帐篷边上的大树休憩一晚。她可不敢睡到帐篷里去，谁知道朱红会不会再用鞭子打破她的头或者直接把她勒死。幸好她的体质特殊，蚊虫不敢近，这一夜过得恐怕比所有人都安稳。

她清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露白，她动了动已经被树皮硌得有点发麻的背部，一件青色的崇玄弟子袍滑落在地。她捡起那件外袍，朝水边走去，果然看见李毓正在洗漱，睫毛沾着水汽，更显得眼下那颗泪痣煞是勾人。

“昨日的动静着实有些大，”李毓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掬起一捧溪水，泼在脸上，“我想，就算我出面，以后私底下还是免不了有人找你的麻烦，倒不如你自己处置。只有自己强韧，才没有人敢小觑。”

楚昭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什么都不如自己变得强大，就算他这次为她解围，可是下一回呢还不如自己就强大得令人不敢轻视。她在崇玄师门中也见过欺凌弱小的事，那个被欺负的人如果硬气不起来，就只会被人一直欺负下去。即使师长肯为他撑腰，却不可能时时刻刻看顾着。她曾一直是那个强者，哪怕现在落到这个尴尬境地，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依靠别人同情施舍的弱者。

“殿下言重了。殿下已经为我担待了许多，这点小事怎能再让殿下记挂”楚昭华朝他一笑，“我虽然已是无用之躯，可是武功还可以再重练，以希望将来能够回报殿下一二。”

“何况——我还要多谢殿下赏赐了。”楚昭华晃了晃手上那件崇玄男弟子袍。

“一件旧衣服而已，谈何赏赐”李毓见她拎着那件旧衣，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跑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是件男子样式的袍子，你一个女孩子带在身边到底有失体统，不如丢了。”

“衣不如旧，人不如故，我就喜欢旧的。”话音刚落，她已经不见了。

李毓转过头看着溪水里的倒影，微微勾起嘴角，却是有些自嘲的意味，他又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水滴落下，搅乱了这一池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