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王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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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唐的建筑一般是屋内铺设地板，可不会把整条回廊都铺满了，毕竟穿鞋行走在地板上，难免会吱嘎作响，而回廊虽说不上风吹日晒，可下个雨，雨丝肯定过会打湿地板，过不了多久就要重修一次，一般人为了省事也不会这样做。
果然，那群侍女款款而来，走在那地板上，地板发出了鸟鸣般的声响，她们每走一步就是一响，几个人脚步起落，竟如同声乐一般。
楚昭华深吸一口气，轻盈地跃到回廊顶上，不待站稳又迅速沿着屋脊攀爬上去，很快就藏身在屋檐后面。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刚巧侍卫队也正从这里经过，见没什么异样，便去巡逻下一处了。
她本想把屋檐的瓦片搬开一块，但谁知道这里又有什么古怪，只得再次用双足勾住屋檐，整个人倒挂下来，然后从窗缝中窥视。
屋子里除了有那位李总管之外，还有一个客人，一身黑衣，背负长剑，面上虽无表情，可手指不断地敲击着桌案，正是楚昭华见过两回的那个黑衣剑客。
她往里才看了一眼，那黑衣剑客似有感觉，忽然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楚昭华连忙缩起身子，屏住呼吸。
另外一位看上去有些世俗的、矮胖华服男子估计就是所谓的李总管了。
他正殷勤地斟酒、布菜，满脸赔笑。那黑衣剑客似乎更有点不耐烦了：“李总管不如直说到底有何事，能帮得上的我自然会帮，帮不了的可就对不住了。”
李总管那满面笑容似乎都没变化过，只是抬手摸了摸拇指上套着的扳指：“楚兄不如再喝一杯，我们慢慢说。”
若是换成楚昭华，这杯酒她肯定不敢喝，那个总管一看就是满肚子算计，被那黑衣剑客的直白话语说得恼怒了，却一点都不表现出来，还是满脸堆笑，这种人口蜜腹剑，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扎你一刀。
可那个姓楚的黑衣剑客却毫不犹豫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催促道：“到底是何事”
“其实，我是有事请教楚兄。”李总管拍了拍手，很快有人抬了一床被褥上来，被褥展开，里面滚出来一个被麻绳捆绑得动弹不得的美貌女子，她衣衫破损，露出羊脂般的皮肤，一双美目朝李总管怒目而视。
楚昭华握了一下拳，是朱红。她似乎已经受过一顿鞭刑，裸露的肌肤上是一道道带血的红痕，当她从滚落到地上时，那破烂的衣服几乎无法蔽身，她可以看见她白皙的大腿上白色混合着血色的浊液。她来得还是晚了。
“这丫头野性难驯，又会武功，请楚兄帮我废了她，只要不损伤肢体就好了。”虽然可以穿了她的琵琶骨，打断她的手脚，可之后难免留下疤痕，这样一身玉肌雪肤，他可舍不得。
姓楚的黑衣剑客愣一下，看着朱红，只见朱红一双明眸通红，正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他笑了一笑：“这很简单。”
楚昭华暗骂一句卑鄙小人。
她还以为以黑衣剑客的身份，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结果他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她从开始学武，师父就会教她，习武之道，决不可欺凌弱小。正因为她会武功，她比寻常人都要强，她不能以她的强大去欺凌弱小。
可是她现在也不能直接冲进去，她肯定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再说还要带着朱红脱身，就不可能硬碰硬。
她心念闪动，就见一个侍女正朝这里走来，看她的路径会从她窥探的那个窗边经过，再开门进去。她缩回屋檐，全身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她倾听那脚步声，一边计算着她走到下方的时间——
就是这个时候！
她倒挂下来，这样陡然出现似乎吓到了那个侍女，她正要呼喊，楚昭华毫不客气地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往上一拉，然后一个手刀砍到后颈，把陷入昏迷的人藏到屋檐后面。她飞快地剥下对方的外衣，脱掉身上的黑色胡服，把换下来的夜行衣和人一起藏好，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按着刚才那个侍女的步伐继续走着，一边整理着身上的外衣，等到推门而入的时候，看上去就和之前那一批送水果的侍女无二了。
她低垂着头，小步走进屋内，双手交握，躬身行礼。
李总管看了她一眼，可注意力依然分了大半在朱红身上，一挥手道：“什么事”
“秦王殿下让楚爷过去书房一趟，说有事相谈。”楚昭华弯着颈，细声道。她不敢抬头，毕竟她的面具摔落过，有人可能还记得她的样子，而这样低垂着头，只能看到小半张脸，应当不会有人留意的，何况她还穿着府上丫鬟的衣服。
姓楚的黑衣剑客点点头，对李总管道：“那我就先过去一趟，等下再过来。”
李总管自然也不敢耽误王爷的事，便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楚昭华见房里只剩下她和朱红，立刻凑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是我。”袖中匕首一现，几刀就把捆着她的绳索给割开了。
朱红踉跄地站起身，磨着牙道：“这个老牲口——”
楚昭华只好当做没听见、也没看见她现在狼狈的样子，立刻为她找来了一套替换的衣裳，披在她身上，遮住了一身痕迹：“我们得赶快走，我是骗他们的，很快就会被揭穿。”
“我不走！”朱红系紧了腰带，“我要杀了他！”
楚昭华看着她，说实话，她们也没什么交情，认识了一个月多，她也总是找她的麻烦，不过找麻烦归找麻烦，她却也没有对梁越陵和沈博叫破她的身份过。依照理智，她们只要能离开秦王府就算万幸，而杀了一个人后再离开，还想逃走只怕千难万难。
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她很理解朱红……要留着那个侮辱自己的人继续活着，怕是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暂时留着他的命，将来总有机会。”
“哈，那你先走吧，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朱红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唾出来。
“首先要活着，才有机会。”
“我活不活，跟你有何干系，我又不需要你帮我报仇，我自己的仇向来都是自己亲手报。”
楚昭华鸡对鸭讲十分困扰，正想着要不干脆把她打昏算了，忽听门外回廊响起一阵鸟鸣，竟是李总管回转过来，他推开门，就见到她们相对而立，口一张正要呼喊，楚昭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袖中匕首一甩，正好扎在他的咽喉，一股鲜血喷薄而出，正染红了整扇白纸木门。
朱红一把推她开，直扑过去，一手捂住李总管的嘴，拔下他喉头的匕首一下一下扎进他的腹部、他的胸口、他的大腿，每一下都因为愤怒扎得极深，再扭转匕首拔出来，带出喷涌的鲜血和碎肉。
她面目扭曲，眼角通红，状若癫狂。楚昭华都不敢去拉她，生怕她反正就给她也来那么几刀。
待到李总管的身体都开始凉了，她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朝他血肉模糊的下半身踢了一脚，尸体在地板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印。她原本换的是一件白纱衣裙，现在染得大片大片的殷红，倒染成了一件红衣，衬着她带煞的脸，真像传说中的恶鬼修罗。
朱红站稳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已经变得冷静下来：“我们走吧。”
——门外，那黑衣剑客正站在月华倾泻的地板上，背上的长剑已经解下，握在手中，脸上带着冰冷的表情：“可惜，你们都走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