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陷入狼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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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慕云虽放了狠话，倒也真没苛待她，还派了一个会功夫的侍女过来，每日监视——美其名曰服侍起居，不论她想吃什么，那侍女都会做。有人一直在眼前晃，她白天只能继续装虚弱装尸体，在夜深人静之时挑些动静不大的招式练。

如此三五日过去，她除了身上内伤未愈，别的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可她还在等，从她从侍女口中挖出来的信息来看，她现在是在肃州境内，离猎场不远，可是肃州多风沙，多干旱，又三面环山，这样的地形如果不琢磨透，到时候还没逃出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姬慕云放了她一次血后，有整整三天都没有出现过，等到第四天出现的时候，他又换了件白衣，只是白衣上绣着金线银线，那刺绣的图案隐约是一种图腾。他挥手让侍女出去，转身在床边坐下，笑着道：“我暂时不打算杀你了。你高兴么”

楚昭华颤颤巍巍地撑起半边身子，手臂虽然勉强撑住，却颤抖地厉害，再加上她脸色惨白，脉象混乱——这还是执法长老说的，他在为她把脉的时候，她逆行了内力，自然是脉象杂乱的，总算暂时骗住了姬慕云：“既然能活着，谁又想死。”

姬慕云低下身，纡尊降贵地俯身在她之上，浓密的黑发落下几缕在她的身上：“你知道你的血是很多毒物的克星吗”

“我在崇玄的时候被竹叶青咬过，却没有事，那个时候我就知道。”

姬慕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倒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坦白，他从另一个人嘴里探问到的也是如此，想必这件事不会假了：“那么，你可知是何缘由”

楚昭华撑不住，倒回了床铺，一副重伤无力垂死挣扎的样子：“家传之长而已。南诏地方潮湿，沼气毒蛇众多，总是会有些对应之法。”

“家传么……”他伸出手去，撩起了她的头发，在手指轻轻一绕，又松脱了去，那双碧绿如春水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有用处，总比没用处的好。你既然有用，我自然会容你多活几天。”

楚昭华冷不丁地问：“我说什么，你倒是相信什么，就不怕我耍花招”

“那么你会耍花招吗”他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从鼻腔中哼出，“或者说，你敢耍花招吗不过告诉你也不打紧，我当日在京城盘桓就是为了和秦王殿下谈笔生意，我助他夺位，除去西唐皇帝，他继位之后就要割让永州八道。秦王的人中就有崇玄的人，我要问出一两件小事，那还不容易”

永州八道是荒原之地，多山多歧路，便是割让了对西唐损伤并不大，当初也是英宗李绩灭了高昌等周边小国后划入西唐版图的一块地，多年以来，派去的西唐官吏都无法治理好这几地，再加上永州八道风沙灾害甚多，国库还拨了大笔款子过去，使得军费开支有些不足起来。

秦王李琉联合西戎和恒罗教，放弃永州八道，这笔账其实并不亏。

楚昭华道：“秦王勾结外敌，就算登基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何况就算皇帝殁了，还有太子，还有楚王和最小的皇子，最后此事爆出，只会为他人作嫁衣。”

“对啊，可不是为他人作嫁衣了，”姬慕云道，“我又没答应还要帮他除去太子，或是别的什么对他有威胁的人，我也没答应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等到西唐陷入内乱，各地节度使必然闻风而动，揭竿而起，西唐的江山也就完了。”

楚昭华已经很吃惊了，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虽然觉得当日在长安城撞见姬慕云十分不对劲，却没想到后续会引起这么多后果，她试探地问：“莫非你教主当厌了，想当皇帝”

其实在她心里，姬慕云是根本当不了皇帝的，他太懒，除非必要，绝不亲力亲为，长得又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做事还随心所欲，想追杀她的时候就不顾后果穷追不舍，现在不想杀她了，就这么放弃了，就凭这一点，他根本不适合做皇帝。

“我自然没想要当皇帝。”姬慕云脸上的笑容忽然加深了，却看得人冷气森森，“我只是想要西唐亡国罢了。当年西唐英宗李绩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杀入永州八道，那些边陲小国根本无从抵挡西唐大军的铁蹄，纷纷覆灭，可谁知道，这不过是为了他能在诏书上加封自己为护国大将军的功绩罢了。高昌国君和臣民宁死不降，最终被活活困死在城中……”

“你是高昌人”

“我有一半高昌皇室血统，自小被师父收养，我们恒罗教两千余教众有大半都流着高昌的血脉。可国运气数，并非如此简单之事，所以我不想要复国，只想看西唐毁灭，我要看西唐战乱无际，四分五裂。而现在就到时候了，西戎起兵，南诏宣布脱离西唐属国，秦王勾结外敌的事情暴露，已经被囚禁，却还想着如何弑父弑兄抢夺帝位。这之后，各方节度使就会大乱，你看，其实要灭了西唐也并非难事。”

“就算秦王想要弑君，楚王也未必会让他如愿。”

上一世李毓就是在内忧外患之下力挽狂澜，之后被立为储君。现在大势未变，她的参与并惊不起多少波澜，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姬慕云伸出手指，捻住她的下巴，硬是将她的脸扳倒同他对视的位置：“你对李毓倒是情深义重啊。”

楚昭华装模作样挣扎，假装被折腾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以她的性格，只要能挣扎就一定会挣扎，要是乖乖不动，反而会引起姬慕云怀疑。她拍开姬慕云的手，他肤色本来就白，只被她拍了一下就留下一道红痕：“别碰我！”

姬慕云挑眉：“怎么了，这还恼羞成怒了我本来还想告诉你关于李毓的近况的，你这副样子，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爱说不说，不说就赶紧滚。

可惜也就只能心里想想，如果真的说出口，那就会惹怒姬慕云，得不偿失。

“据说，西唐皇帝位他找了一门好亲事，是和博陵萧家的。萧家出了不知多少皇后太后，底蕴可深厚得很哪。”

楚昭华呆了一下，原本博陵萧氏是准备尚太子的，现在竟要成为楚王妃。莫非，秦王失势之后，太子也失势了吗

姬慕云见她发呆，以为她正伤心欲绝，便又火上浇油：“原本我还要防着他派人来把你救走，现在看来是不必了，既然有了新王妃，自然要把前缘了断干净，说不定想借我之手，让你丧命呢。”

“姬教主，”楚昭华认真道，“你这么喜欢以挖别人的伤口为乐，究竟是受过什么刺激哪怕是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也不放过，只想看我痛苦跳脚，如此小鸡肚肠，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姬慕云沉下一张脸，他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森冷无情，可是很快，他那双如春水般碧色的眸子又微微弯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看你跳脚，可能是你这人特别的……有趣吧。”

楚昭华也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