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最黑暗的日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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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船篙扔了出去，的确是出气了，可是等到要用的时候没有船篙怎么办”祁流风嘲讽她道。
楚昭华下来，也拿起船桨开始划动，两个人配合，很快河岸边的人就成了一个个黑点：“等到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办法，比如，桅杆就可以拆下来用。”
“就没见过你这样顾前不顾后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杞人忧天，为还没发生的事情忧愁”
祁流风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弯起嘴角：“狡辩。”
楚昭华划了一会儿船，觉得手臂发酸，便停下来休息。祁流风见她偷懒，只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也没说什么，继续划船。她看了会儿天色，但见远处乌云压境，离他们越来越近，轻声道：“好像要下雨了。”
她话音刚落，一大滴雨点便砸在她的头上。
祁流风哼了一声：“果真是乌鸦嘴。”
楚昭华感觉到那滴雨水冷冰冰地落在她头顶，又顺着太阳穴滑落下来，想起之前她的确是说过，只要不下雨，水路还是比较安全的，不由尴尬道：“就算下雨也没事，那些人没追上来就好。”
结果她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就看见远处隐约有个黑影出现在水平线上，看来是艘大船。
“……啊，就算追过来，也没什么。”
祁流风看了看她，竟然只是微微一勾下嘴角，似乎是笑了：“你还是闭嘴的好。”
雨点一滴滴砸下来，落在身上和船上，很快便把渔船打湿了。楚昭华也不敢再偷懒，从船舱里找了两件蓑衣，扔给祁流风一件，还有一件披在自己身上，拿起船桨就用力划起来：“我这个人向来比较倒霉。”
祁流风点点头：“确实如此。”
渔船已经到了中心暗流汇集之处，船身开始颠簸，眼见后面追来的大船越来越清晰，很快就相去不远了。以楚昭华的目力，自然可以看见站在船头的人数：“你觉得以我们的武功，去抢他们的船有几分可能成功”
“……半分都没有。”祁流风摇摇头，“馊主意。”
“可要是被追上了，他们很容易就能把我们的小渔船撞沉。”楚昭华看似悠闲地说着话，可手上的船桨却划得更快了，“……你不着急吗”
“最差的结果不过是死在这里，我又不是你，贪生怕死。”
“你好歹也是恒——”
“恒什么”
“很……多年来声名远播的美男子，你和我死在一起难道不觉得吃亏吗”
祁流风嗤得一笑：“你以为我没有见过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活着也和行尸走肉差不多。”
楚昭华的船桨忽然磕到了河滩底下的石块，船桨顿时被磕断了小半截。她呆滞地看了看手上那半截船桨，发泄般地击在水面，扬起了一片水花：“我就不信，真是天要亡我！”
身后的大船，桅杆上的帷幔拉大最大，正飞快地追赶过来，无论他们再怎么划船，被追上是迟早的事。祁流风放下了船桨，和她相对而坐，语气倒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怎么，你还有未了结的心愿吗”
楚昭华叹了口气：“每个人的心愿，应该都是不少的。”
“是吗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我想看一看我母亲的家乡。你呢”
“我我已经没有未了结的心愿了。”祁流风枕着手臂躺在船头，悠然道，“只不过没有想到我会死在这种地方，死在这些三流角色手里。”
楚昭华心道，你现在也就算得上是三流角色，凭什么嫌弃别人。天色越来越暗，乌云也越来越浓重，眼见着暴雨欲来，她在船舱里翻找片刻，找出了一卷麻绳，将一头拴在渔船的桅杆下端，还不放心地打了好几个死结：“就算你现在没有未了心愿了，说不定过几天又会有了，就算你的脸毁了，保不准也会有美丽的姑娘不在意容貌，愿意陪伴你一生一世。”
祁流风嘲笑道：“你竟然还相信这世上会有一生一世你看你自己，最终还不是落得孤身一人，隐姓埋名也没有安生日子，不断应对各种追杀，风餐露宿——我以为你最清楚不过了。”
暴雨倾盆而下——
雨幕如注，一眼望去都是无边的水，狂风席卷过天地，吹散了河岸边的树木，甚至将那些根基脆弱的连根拔起。小渔船在流河的暗流浪潮之中，被不远处那艘大船衬托成了一片单薄的树叶，一只凡尘蝼蚁。
楚昭华凝望着远处，雨水不断冲刷着她的全身，耳中隐约听见大船上众人的争吵：雇来的船工想要降下桅杆上的帷幔，降低船速，可是追杀他们的人却不愿意在此刻功亏一篑。
“不过是长得大一点的蝼蚁罢了，”她喃喃道，“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祁流风没听清她的低语。
“我说，”楚昭华眼神回转，朝他微微一笑，笑颜犹如万花绽放，“我是孤身一人，风餐露宿，没有安生日子，可是我没有，不代表别人就不会碰上那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我没见过，也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只不过是我运气不好罢了。”
祁流风看着她，隔着狂风暴雨，耳边贯注着雨声风声还有争吵的人声，过了许久许久，才慢慢撇开眼神：“……幼稚。”
他话音刚落，一个巨浪打来，直接击打在船板上，他们紧紧贴在船弦上，不敢有一丝懈怠。紧接着，一阵接着一阵的巨浪拍打下来，小渔船剧烈地摇晃翻转，而跟在他们之后的大船则更加危险，因为船桅上的帆布吃住了大风，整个船身竟开始倾斜，不断有人被甩到流河之中。
楚昭华松开一只扒住船舷的手，飞快地扯过那条系在桅杆下端的麻绳，正要捆在自己身上，忽然一个浪头打开，竟将她朝祁流风那个方向甩了出去。她伸出手，想尽力勾住任何可以借力的物体，很快，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她拉了回来。
她和祁流风重重撞在一起，滚到了船头，又一头撞在了船板上。就算她有内力护体，也撞得眼冒金星。等到她喘过气来，颇为意外地问：“刚才是你拉了我一把”
“不是——”祁流风咬牙道，“是我手滑，不小心碰到的。”
“哦，那等下我肯定不会手滑，不小心碰到你的，你自己要小心。”
她和祁流风正紧紧挨在一起，雨水冰凉，而体温却是热的。她贴着他的脸，也没有觉得怪异或者丑陋，她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扫过他的脸颊，就像是羽毛，轻柔拂过，然后又在心口上挠了一把。
“我可不需要你来救命，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好啊。你这句话，我可记住了。”
大船倾倒在水中，激起了更大的水花和巨浪。小渔船这一回被掀得更高，翻转着摔回了水中，船上的桅杆断裂，船身也因为撞击而发出了不详的断裂声响。楚昭华本来就抓着系着桅杆的麻绳，此刻灵巧地在水中游动了几下，顺着麻绳抱住了桅杆。
祁流风却被甩了出去，几次想游出水面，又被浪潮被打压下去。
他不会水。如果没有人管他，就一定会死。
楚昭华抱着水面上浮浮沉沉的桅杆，看着在水里挣扎的祁流风。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也很可能是唯一一次机会，她不会救他的，只要他死了，她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也摆脱他留在她心里的阴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