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更新 (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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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官的事,其实是李毓出面更好。他到底是皇子的身份,只要一亮出自己的文牒和信物,就能直接见到县令。
宋世言很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李毓去做,自己带着其余的人在县城里的茶馆喝茶。
他们个个都累得够呛,更不用说在心灵受到的损伤。叶令一想起他还说李毓想得太多,他就觉得脸上好痛,活像被人扇了好几个耳光。
莫常青比较细心,问道:“师叔,你让李师弟一个人去报官,是不是不太好啊”万一官府觉得李毓年纪小,不把他说的话当一回事该怎么办
宋世言打着折扇,不紧不慢地扇着风:“没事,他去办这事,只会更容易。”他说完,又斜眼看了看楚昭华,这小姑娘也是心眼很多的,明明当时就醒着,还会假装跟他们一起被抓住,可见她从一开始就猜到自己的打算。不知李毓会不会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一个皇子,和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女,在身份上并不相配,就算脸蛋长得好也没用。
楚昭华本来正在喝茶,待感觉到宋世言怪异的眼神,便抬起头望向了他。
“……咳,”宋世言道,“昭华啊,你有没有看过《汾河湾》这话本就是讲那柳家小姐苦候薛仁贵的故事。”
《汾河湾》之后,还有演化出许多个版本,柳家小姐变成了王家小姐,薛仁贵成了薛平贵。结局也有许多种,但唯一不变的是女子枯守寒窑。
莫常青笑道:“小师叔你看得都是什么时候的话本了,现在流行的可是平阳公主和武后的故事了。”
楚昭华问:“师叔是想说什么”
“……算了,”宋世言摆摆手,“并没什么,就是关心你是不是除了习武就不出去耍。”这种事情,他还是少管为妙,看上去她就不像是很容易吃亏的人,而且光是看他们二人的根骨和天资,李毓就算拍马也难以追得上她,到时候是谁吃亏真还不一定。
他们喝茶喝了也没多久,李毓便回来了。宋世言也不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只是道:“那我们继续赶路”
少年男女们都忍不住哀嚎起来:“不是吧,我才坐了这两炷香时间吧,我的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哪有两炷香时间,根本没有这么多,我才喝了三杯茶!”
“为什么还要赶路,我们今日在镇上过夜不行吗”
他们对于在野外过夜已经没有一点好感,从前可能还会对夜宿在野外抱有几分浪漫主义情怀,经过昨夜,所有的情怀和梦想都破灭了。有好好的客栈不住,为什么要去夜宿在郊外难道是嫌弃苦头吃得不够多吗
宋世言板着一张脸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
“对啊,我们其实已经赶了不少路了,今天多休息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的。”
“不行便是不行,原因”他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们有资格问我原因吗我说我带的钱不够,这里是县城,住客栈很贵,知道吗”
楚昭华其实带了不少零花钱,这么多年存下来的,累积在一起也不少了。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别人可以叫苦,她却是不能叫的。
最后在一片叫苦连天中,他们还是继续出发了。
宋世言的本性其实并不严苛,若是换成玄修长老带队,估计没有人敢多说一句,他也知道这些弟子想偷懒的心思,表示他其实也很理解。可是理解归理解,绝不可能让他们过得太过轻松,现在他有多好说话,将来他们凭着自己的本事外出闯荡,就会吃多少亏,今日偷懒,将来可能就会在关键时刻丢了性命。
而令他很吃惊的是,李毓并没有一丝抱怨和叫苦。楚昭华没有异议,在他看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能在这个年纪当上首席弟子,只说明她比旁人更加刻苦,意志力也更加坚定,再加上不管是她的实战能力还是本身的水准都远远把她的同门们抛到了身后,这样高强度的赶路对她来说其实也并没有这么痛苦。
反而是李毓。
他出身太好,入门的时间也太晚了,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磨砺筋骨的年纪。可他至始至终就没有一声抱怨,他会这样做,只是觉得有必要这样做,和那些被他逼着赶着才肯照办的弟子们就拉开了很大的差距了。
宋世言惋惜地想,可惜入门时间实在是晚了点,根骨已经生好了,再怎么苦练,终究还是不能和天资卓绝的那些人相比了。他们连着赶了五天路,每个人都晒黑了一截。最开始因为走路太多,脚上都磨出了水泡,然后水泡破了,又结成血痂,还黏在袜子上,简直苦不堪言。
但是磕磕绊绊的,大家竟然没有一个人掉队。
楚昭华见过莫常青偷偷抹眼泪,一边哭一边往鞋底塞棉花。队伍里的女弟子根本就没有受到任何特殊照顾,要背的包袱一直是自己背的,也不会因为是女孩子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要和那几只泼猴抢菜吃。
这让她对崇玄的男弟子的品性和涵养都有点绝望了。
她擦了擦眼泪,红肿着眼睛道:“你都不觉得累吗”
楚昭华伸直了双腿,用力捶了几下,回答:“当然累,怎么可能不累”
“但是你看上去,好像一直都很轻松。”
她的表现太好,很容易让人忘记她其实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
莫常青说着说着,很快就把后面要说的给忘记了,因为她看见楚昭华脱下了靴子,正在脱袜子,她脚底的水泡又破了,血水和袜子已经黏在一起,她满不在乎地把袜子撕了下来,真是用撕的,然后把双足浸入热水中泡了泡,又重新敷上伤药。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也很痛了。
“虽然很累,但是现在的历练倒是挺有必要的。”她之前就吃亏在下山历练参加得太少,脚底的皮肤还比较薄,动不动就起水泡,“反正就算哭着耍赖也是没有用,那还要抱怨干什么抱怨不要力气的吗”
这倒还真是无话可说,无法反驳了。
莫常青由衷道:“我从前还以为你是运气好,再加上天赋好,才得到了首席弟子。”
“不是的,”楚昭华道,“你们每天只练一遍的剑招,我会练上几千遍一万遍,我就是做梦都记着每一招的力道和角度。”
“什么,你还真是练了一万遍”她惊到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开这种玩笑,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好不好
七日之后,他们终于风尘仆仆,赶到了目标地山城。
山城,顾名思义,就是依山而建的城池,周围百里全部都是绵延不断的深山,气候倒是极好的,美食也多。
他们一进山城,宋世言就放了他们去自由活动,而他则去探望自己在山城的朋友。
宋世言其实家境很好,家里是盐商,又往来西南贩卖绸缎。只是小时候算命,算命的高人说,他的骨相太轻,最好是皈依于佛门,可保平安。他的母亲顿时就流泪了,自己的孩子要出家当和尚,她怎么舍得,干脆便让他入了道门,送到崇玄拜师,可是崇玄也不让他当道家弟子,只说他的性情实在不适合。
不过也无伤大雅,最终他平安活到了二十多岁,出门就闯祸,一开口就得罪人,最惨的时候连着被十几个人追杀,就这样都没事。
他们这些人一离开宋世言,就像是脱缰的野马,狂奔在山城大街上。山城很热闹,不同于长安那种繁华,是那种遗世独立、安适的热闹,满街都是卖特色小吃的摊贩,对于嚼了好几天干粮的少年们来说,真的太有吸引力了。
楚昭华先和李毓一起在巷子里面的小餐馆吃了顿饭,然后在城里毫无目的地闲逛。李毓对那些新奇事物、杂耍都没什么兴趣,反而一看到书斋,眼睛便亮了一下。他侧过头看了看楚昭华,沉吟着没有提出想进去看书。
总觉得女孩子应当是不喜欢在这个时候被他拉进书斋的。
他从小到大,身边接触最多的其实还是后宫的女人,他的母妃裴昭容,母妃身边形形色色的宫女,嚣张跋扈的定南夫人,但是真正和他年纪接近的便只有平修仪。平修仪冲动单纯的性格,他其实并不欣赏,这种性格在宫里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可是宫里的人都太冷了,难得有一个简单的、火热的人,就算不欣赏,却不能说很讨厌。
“我陪你逛逛就行。”李毓道,“你有什么看中的,我买给你。”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样。
感觉他的父皇随便赏赐一点什么,那些宫妃们就感恩戴谢,那些东西纵然贵重,其实也只是放着好看,她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宫墙外的世界了。
楚昭华笑道:“那好啊。”她看了看书斋,直接走了进去。
她挑了一本山海经,便靠在书架边上翻了起来。李毓站在她身边,和她一道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里的卷数不全,我……家里有全套的。”
她眼睛亮亮的,红唇微弯:“你这样说,会让我误会你想带我回家啊。”
李毓其实没这个意思,不过听她一说,又觉得带她回家也不算什么,她这样聪明,他的身份其实瞒不住她,便道:“只是现在还不行,我连自己的性命都朝不保夕,等到将来我站稳了脚跟,那就来接你。”
“若是你一直不来接我,就这样把我忘记了呢”楚昭华问,“将来总有很多女子愿意嫁给你的,我也不过是最普通的那一个而已。”
李毓摇摇头:“不一样的。你不一样。”
楚昭华握着书本,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头发热。她点点头,笑道:“那好啊,你一定要来接我。”
李毓选了几本兵书放在一边,崇玄的藏书里极少有关于兵法的,大概也是出于当初崇玄是以武起家,若是现在还挟持着当年的功劳,便会触犯到龙椅上那位的皇权。他从前是最喜欢看风物志或是各地神话的闲书,有一回,看得有些入迷,便把书带到了太傅的课上,结果还被太傅发现了。当时太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是他并不太懂的神情。
他越是玩物丧志,醉心闲书杂学,旁人就越是高兴。
他忽然觉得曾经喜欢过的这些东西都完全变了味。
可就算他已经不喜欢了,但他还是得继续一本本收集着闲书,他不敢去看策论,不敢去读兵书,久而久之,他自己都记不得其实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了。
“从前我在……家里时,太傅发现我在上课时读闲书,我至今都记得当时的眼神,那种不屑又松了好大一口气的神气。”李毓道,“明明很高兴,却又瞧不起人,真是令人厌恶。”他实际上已是在明着说他的身份了。
楚昭华莞尔:“我是南诏人,你会瞧不起我吗”
南诏大约在西唐人眼中,还属于未开化的不毛之地。
“不会。”其实李毓一早就猜到她是南诏人,南诏的血统在她身上特别明显。
“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会怎么想根本不重要,只要是在意的人不误解就好了。”楚昭华扬起下巴,“这世上人这么多,我可懒得去惦记不重要的人。”
李毓忍住笑意,他刚到崇玄便听人说过她万事不萦于怀,不入她的眼的人和事,她根本都懒得去记住,原来是真的。她这样潇洒,倒显得他格局太小了。
两人买完书,便回到众人集合的地方。他们到的还有些早,这边上又正好有个摊子,他们坐下来,一人点了一碗红油抄手。
楚昭华倒是很喜欢山城的食物,很快就把一碗吃完了,她的鼻尖微微沁出细汗,嘴唇又因红油染成了殷红,雪肤红唇,看上去倒有股妖异的美感。李毓吃了两口便不动了,目光时不时瞟过她的微弯的嘴角。他伸出手去,还没碰到,就见宋世言嘭得一声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