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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我再也不想让它们单独待在一个地方了,就把它们携在身边。即便是午夜,我也不停地写着……

我想该给有关决策部门提供一份真实的参考资料。为了郑重和有力,要找一个地方打印出来,再复印多份。

这是充满危险的选择。我明白有什么东西『逼』近了、开始了——这大概也是命运中的一部分……

平原上的战事变化得出人预料。金志成为城防司令,防区却日益萎缩。上峰命令金志死守港城,如果失去了这个支点,那就不仅会失去整个平原,还会影响到华东和海北的局势。

殷弓的队伍非常活跃。黑马镇的地位得到空前巩固,将近一半的村镇建立了民兵组织。这些队伍可以有力地策应主力部队。

眼下使殷司令焦虑的倒不是金志,而是战聪。战聪的队伍不仅装备精良,而且纪律严明,有“义军”的美称。许多打散的土匪自愿归附,连趾高气扬的麻脸三婶也听从调遣。如果不是战聪的牵制,支队也许在短时间内就可以『逼』近小城,那时形势就会明朗多了。

殷弓曾通过各种渠道争取战聪,忍耐力已达到极限。如何对待战聪及他的队伍,殷弓与上级意见并非一致。在他看来,现在已是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消灭对方的时候了。

这支混杂武装让他绞尽脑汁。他正计划一个彻底的解决办法,对此飞脚极为赞同。许予明和宁珂则保留了意见,但遭到了殷弓的驳斥。

殷弓欲令李胡子带领一支小规模的队伍,与支队保持某种独立『性』,以『迷』『惑』敌人。李胡子须在相应时间内取得战聪的合作。这个过程中支队将围困战家花园,如果金志不能及时增援,那么李胡子就可以有所作为。殷弓并不奢望就此一举歼灭这支混合队伍,但活捉或击毙战聪是他的首要目标。

一月之后,李胡子有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人数虽少,却马上引起了广泛注意。一些进步组织极为惋惜,认为这是一种分裂行为,表明了李胡子“匪『性』未除”。支队则希望李大侠好自为之,起码能够保持中立。李胡子未吐『露』一个字,所以没人知道他的态度。他有意疏离平原地区一切武装集团、政治派别。

不久战聪与李胡子取得了联系。李胡子表示今后绝不再陷于纷争,也不受制于人;今天他算是赚了个明白……战聪表示了一定的赞赏。

这期间殷弓与宁珂又有过多次谈话。他们的话题越来越宽泛,常常从眼下的战争说到未来的胜利、对小城日后的美好设想。两人都兴奋得双颊通红。宁珂说,小城解放后,第一件事是扩建一个像样的大医院,同时这也是曲予先生的心愿。殷弓不再做声。曲予遭到暗算的消息宁珂还不知道。殷弓估计杀害曲先生的只会是金志,甚至还想到了远在省城的宁周义——金志在着手除掉这样一位有影响的人物时,必会请示上峰。宁周义最起码会事先知道一点风声——殷弓倒也希望如此,因为这样一来宁曲两个家族就算结下了世怨,除掉宁周义也有了更充分的理由。话题最后仍然回到了眼下的战况上来。殷弓认为任何的观望等待、犹豫不决、心慈手软,都会带来无法估量的损失。战争的确到了决定关头。

宁珂同意这样的分析。不过宁珂同时也想:在殷司令看来,这些年来什么时候又不是“决定『性』的”时刻呢

“我们最后奋斗一下,胜利也就来了!”

殷弓突然握紧了宁珂的手,握得他都有些痛了。

殷弓继续握着说:“那时啊,也许组织上就让你领导这座新兴城市呢,你会更忙,那就没有时间陪曲綪了!”

殷弓说到最后一句松了手。

宁珂喉头那儿热乎乎的。他很激动:“我准备……献出一切。真的,我不会害怕牺牲的……”

殷弓低了一会儿头,又盯住他:“眼下还是最残酷的年代,民众和战士还在流血。你想过没有,宁周义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们对他已经太仁慈了。我以前说过,如果他的家室在平原,他还敢让人在这里大开杀戒吗”宁珂愣愣地看他,他用力一挥手,“那他就会收敛许多!不是吗你认为呢”

宁珂觉得这是非常奇特的一个设想。为什么对方会一再产生这样的想法他知道殷弓希望自己把阿萍『奶』『奶』请来,也就是说,让宁周义添上后顾之忧,多考虑自己的后路……他摇摇头:

“她不会来的,这个时候就更不会来。”

殷弓冷笑:“我看未必。”

他那肯定的语气让宁珂一阵惊讶。宁珂想起宁缬姑姑:为了许予明,她也许会不顾一切往山区和平原跑;但与阿萍『奶』『奶』不同,宁周义对这个放『荡』的女儿早已失望了——他突然记起许予明好多天未见,问了问,殷弓说与飞脚一起执行任务去了……

就在这场谈话不久,飞脚哭丧着脸回来了,他一贯笑模笑样,这次让人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事。宁珂问他,他摇摇头,径直找殷弓去了。一会儿殷弓从屋里出来,骂骂咧咧的。宁珂抬头看他,他说:

“老许被捕了!”

原来他们完成任务后要一起从东部城市归来,许予明却坚持多留几天。飞脚等不得,就先一步离开了。他计划去李胡子那儿,约定了三天之后会面。四天过去了,没见人影,后来才知道人早走了。两天之后李胡子手下的人告诉飞脚:麻脸三婶的人逮到了许予明。

宁珂紧张极了。因为他心里明白,落到那个人手里,恐怕是不能活着出来了。他问殷弓怎么办殷弓久久不语。飞脚提议让李胡子去求四少爷战聪。宁珂马上赞同说,这真是惟一可行的办法,但一定要快,要赶在敌人动手之前……

殷弓仍不做声。他在空地上踱步,不断把折断的树条抛在地上。这样走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望着西边说:“李胡子万万不能动作,他在这个时候出面为支队求情,很不明智……战聪很狡猾的。”

宁珂有些急躁:“可是这关系到许予明的生命!这是不能犹豫的……”

飞脚看看他,又看看殷弓。

殷司令下了最后决心:“不让李胡子『插』手了。我们将尽最大努力营救老许……这个人哪!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一定有很多办法战胜敌人的。做好行动的准备吧!”

飞脚再未说什么。宁珂却陷于更大的焦躁与费解。因为他实在弄不懂支队会做点什么。战友危在旦夕,远水也不解近渴,硬打硬拼将会更糟……他险些要恳求殷弓了——后来之所以没有那样做,是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丝毫用处。

宁珂被这一噩耗给弄蒙了。他直到与殷弓他们分开之后很久,才仔细去想许予明被捕的原因和细节。越想越是茫然。因为凭这个人异常丰富的斗争经验,落到一群草匪手中是极为偶然的。如果他不在鹰眼姑娘那儿耽搁呢他想得很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营救。突然,他想到了岳父曲予——先生刚刚离开黑马镇不到一个星期,为什么不找他呢先生去求战聪,想必这个四少爷多少会给他一点面子;还有,先生还可以借助小城诸位贤达,去影响金志。这未免不是一条极好的路子!想到这儿宁珂急急回返,找了殷弓。

殷弓一直眯着眼倾听,不停地皱眉。那张有着刀疤的脸此刻何等苍白。

“老殷,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

殷弓摇头。

“不行吗为什么你怎么了”

殷弓的手按住了宁珂的肩膀,拍打两下,松开了。他继续摇头。

“殷司令,你要说出道理来!你为什么要反对我提出的计划为什么!”

殷弓的脸由苍白变为铁青,最后颊上的疤痕都颤抖了。他咬了咬牙关:“宁珂同志,请你镇静一点。你问为什么,我暂时还不能回答你。不过你不久以后会明白的。请相信我吧,我的心情像你一样……”

宁珂无望地看着……这样许久,他呻『吟』般吐出一句:“那就允许我回城一次吧,只给我一周的假期吧。”

殷弓又摇头:“不,你现在一定不要回城,也不准你的假。”

“我……”

“是的。就到这儿吧!”

殷弓急急离开……宁珂狠狠跺脚。他恍惚看到了许予明那一身的疤痕又被割裂,鲜血水流一样涌出。

许予明被关在一间有壁画的老屋里。这座老屋陈旧而结实,用料十分讲究,粗木梁上也有彩绘。地面铺了方砖,上面有些洞『穴』,可能是木柱撤掉后留下来的。他好长时间才判断出这是一座废弃的古庙。残破的窗子用土坯塞紧了,到处都是烟熏的痕迹。看守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腰弯得厉害,看人时必须奋力仰颈,那双从低处『射』来的目光显得格外阴郁。他坐在地上烤火,由于加草太勤,不断冒出浓烟。许予明被呛得涕泪交流,不断跺脚喝他:“狗东西,你弄出这么多烟来!”如果不是因为拴在柱子上,许予明会把他的脖子拧折。

弯腰吭吭咳:“赶明儿就死的人了,呛呛又怕什么我日!”

弯腰在火上烧一只麻雀,烧得乌黑,连骨头一块儿嚼,弄出“咯咯”声。他嚼一口,从腋窝那儿掏出小酒瓶灌一口;喝了一会儿站起,拣根沾火的棍子:“咱『操』练一会儿吧,爷们儿!”

许予明大叫:“你他妈要干什么你敢!”

“我不敢。我哪敢去我前些年把腰寒了,一过夜就哼呀哼呀疼,”说着捶了两下腰,“哎呀哼呀地疼。忍住些『操』练起来吧。”说着抡起棍子,结结实实砸在许予明的腰上。许予明拴在身上的绳子只余出一二尺可动,要躲闪非常困难。弯腰年老体衰,下手却超乎寻常地有力。许予明威胁、骂,全不抵事。他只是吭吭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咕哝:“你身上有些腱子肉,这俺一落手就知道了。吭吭,好个结实哩。我日,前些年逮了个『毛』娃,三两下人蹶了,有个多大意思……嗯,嗯,叫你直梗,叫你蛮,叫你高爽爽长着。一下,两下,十三下了,五十下了,我日,见血了……歇歇哩。”

弯腰扔了火棍,从窗台上取个篮子,掀起上边的粗布盖幔,抓起一块饼吃。吃了一会儿,又趴在门上看半空,像瞅准了一颗星星,嗓子里发出一阵低吼:“哦——妈妈!哦——天寒地冻午夜三更啊,哦——可怜可怜俺……天快放明吧,我日!”

许予明的腰部以下给打出了血。他咬着牙,心想如果松了绑,他会不顾一切扑上去扼死这个老弯腰。他料定这个家伙的脑子不正常,但凶狠成『性』。他已经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许多遍,不敢想天明以后他们会杀了自己。他万分悔恨的是太大意了。不过他至死也不解的是,为什么这伙丧心病狂的家伙会把他的身份弄得那么清楚他们竟然什么都知道……越来越淡的夜『色』中,许予明终于明白:自己被出卖了。这出卖或者在被捕前,或者在被捕后,反正敌人一切皆知。

谁会出卖他呢许予明一个个想了一遍,想得头疼,最后还是想不出。天快亮了……真要到了那个“最后的时刻”伤痛阵阵袭来,他闭上眼睛,想从头回忆点什么。没有比那些火烈的情爱再让他动心的了,这最后的回忆不能没有她们。那就让我从头开始吧……那些数不清的白天和夜晚,在城市在乡村,在消闲的假日和激烈的战斗间隙;无论是哪儿,无论是多么优越或多么险恶的环境,那种不可遏制的追求与热烈都在滋生。她们是我心中不熄的火光、永生的希冀、万无一失的温存……我相信没有比我更爱、更善于爱的人了!真的,我敢在这样的时刻发誓……

还记得那个玲珑小巧的战地小护士,穿了灰『色』军衣,齐耳短发,鼓鼓的军鞋特别引人注目。我只一眼就发现了那种不同凡俗的美。她对首长说话也伸出一根手指,平伸在脸前指指点点,不太礼貌,但煞是可爱!她嘁嘁喳喳像个小鸟,哭和笑都适时而至,一忽儿在东,一忽儿在西,营地上飞动得可真迅速。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第一次吻了你。你不停地擦嘴,以此掩饰着难言的羞涩和慌『乱』。那时你那么小,我也不大。我们在这黑夜里簇拥,幸福得忘记了一切。我们不倦地吻着、抚『摸』着。后来我们一直好了两年多。那些岁月水一般消去了,再也不会回返。我们分离后就再也找不见了。我返回了多次,仍是一个失望。这失望跟紧了我,跟了一辈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一个小护士,美目惊人。你鼓鼓囊囊的胸部啊,贴紧了我,在十余年以后的今天还让我感到了它的压力;它大概在鼓励我拿出勇气,去对付有可能遇到的任何惊险危难。真的,美好的爱情会使一个战士更加勇敢!

在大后方,在使人松弛和左顾右盼的大后方啊,碾制军粮的石碾旁、做被服的厢房里,都留下了另一个姑娘的身影……你是被千万人思念过的那一类沉默寡言的女『性』,红脸庞、细高身量、甩动长长发辫的所谓“村姑”。你的紫『色』方格衣服让我百看不厌,我牵上你的手走向夏柳青青的田野,仰躺着讲故事,看一天流云。我们都忘记了冷酷的战争、贫寒的岁月,只觉得衣食丰足天宽地厚,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细润而结实的肌肤、柔长有力的双臂,都更好不过地说明了你是田野上生产的优质女孩儿家。我那时容易伤感洒泪,你害怕地吻去我的泪花。你摘下了我的枪,我告诉这是武器,它不停地消灭敌人……你说有朝一日你背叛了、跟别人好了,浓眉大眼的首长啊,就用这支消灭敌人的武器消灭了我吧!我永远会记住这句话。不过我当时忍住了没有告诉你的是:先自离开的从来都是革命的浪子。后来,在火热的斗争中,我的担心和内心泛动的预言又一次被证实了。我的永恒的村姑啊,你一向可好

……还有诸多。且让思绪在鹰眼姑娘这儿打住吧,或者再稍稍地想一下宁家那个疯浪的胖妞儿。缬子!我承认我过分迁就了你;不过我及时整饬自己泛滥的情感时,却发现了你过人的热情、动人的真挚。你已经先肉体后精神地爱上了我,巨大的欲望不仅毫不丑陋,而且最终能够打动我。我惊异于你圆滚滚的丰满的躯体,常常涌起崇拜般的情怀。你拥有着我,彻底而坚定,襟怀坦白地诉说前前后后的一切:爱、被爱,离与合,追逐与逃窜。你说自己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是渴念把自己全部压垮了。你说你是永远不熄的火焰。你让我相信你、爱护你、率领你和扶持你,你会在有一天为我去死。天哪,巨大的吸引和巨大的矛盾交错折磨我。我不能舍弃你这个反动而神奇的女儿。我注意到你鄙视和仇恨民众,骂革命党为『乱』党;我无数次拥有你却无力改变你……我只得逃离,怀着一个男人的悲凉和一个战士的决绝。好自为之吧。

最后是鹰眼姑娘,你这医术高明的爱神。你两条长腿显得有点比例失调,鼻子也嫌太尖。可能是遗传或职业上的缘故,你生了白细如凝『乳』的肌肤,总闪着淡淡光泽。你给我换『药』、拆去缝合的『药』线,动作何等粗暴、态度何等生硬。我明白,我就快在长长的养伤期间发怒了,疼得发怒,孤独得发怒。我的怒火一泛上来就会死死揪住你十指修长的手,你这个眉目怪异的冰美人!奇怪得很,你一直不动声『色』,像个无『性』别的人。越是这样越是激发了我的好奇心,那个下午我痛得一喊,在你皱眉时紧紧按住了你的手臂。你尖叫一声,脸庞并无例外地红了。应该这样。它慢慢出现了……这浓厚的、挥之不去的爱开始蔓延持续,直到今天、直到把我毁掉。这是报应吗爱既然分外美好,那么拥有它时,为什么还能招来报复这里面有个不祥的东西,它可能就是嫉妒。

上帝也会嫉妒啊。胸襟狭窄的上帝啊,你快些饶了我还来得及;当然,不饶也没有什么。当我回顾往事的时候,我会毫无悔恨地说一句:我的全部,都献给了爱和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着全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天快亮了。那个弯腰打着哈欠搓眼,走近了看:

“咦,你还哭你也会洒泪哟!——”

许予明被他惊得大睁双眼,一下看到了这副灰迹斑斑、猪头腮样,一瞬间厌恶胀满。他盯着这个正在尽一切力量仰起脖颈的家伙,发现那窄窄的额头四周生满了暗红的绒『毛』。

弯腰又咳,从冒烟的火堆上拣根棍子,唉声叹气挪蹭到跟前:“再『操』练一会儿吧,天怪冷的。天快亮了,天一亮就不归我管了。哎呀,天怪冷,我日!”

许予明踢他,他躲开了:“蹄子痒是定了。这就解痒……哎呀,吭吭,天怪冷。”他砰砰敲击许予明的脚。钻心的疼。许予明不停地跳动、躲闪,他还是“嗯、嗯”地打,打得又扎实又耐心。

没有力气跳了,血从鞋子上渗出。弯腰也没有力气打了,歪坐火堆旁:

“也算个福分了,天明让司令家小姐亲手送你去西天哩。哎呀,天怪冷呀!……”

倾尽一切思索,求助于一种急智、它拥有的神奇力量……也许在最后一刻能够挣脱密织的死亡之丝。许予明并不怕死,这点他心里非常清楚。他只是焦渴、钻心的焦渴,渴望饮用苦苦追求的解放与自由的甘饴。那一天真的不远了。在这光辉的一刻到来之前倒地不起,真是太过分了。

死亡是这样荒谬和简单吗

他抚『摸』身上各种各样的伤疤,觉得就此死去简直不可思议。

天亮了。门外的争吵声响起,是一帮匪徒。吵声远去,弯腰失望地爬起来搓眼,又坐下。“小姐再不来,又得『操』练,真是烦人的事儿。”他咕哝。

许予明想得头疼,想不出解脱的办法。多少同志在等待,怎么能就此分手——殷弓、宁珂,一个个面孔在眼前划过。这是一同趴在黎明窗前的战友啊!

被捕以来敌人并未起劲地审问。麻脸三婶只是发狠地盯他、让人揍他。他提出要见见这边的头儿,无论是战聪还是金志都行。麻脸三婶冷笑:“不见也好。你想试试运气痴想!你那队伍,连三岁娃都沾了我这儿弟兄的血,做死对头也不是三年两载了。老娘亲手杀你呀,好比剐只鸡……别看你俊模武样儿的,老娘不稀罕了,杀呀!”

一席话让许予明灰心丧气。真是个女恶棍。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这时近在咫尺地看着她数不清的深皱、松弛皮肉上的印痕,还有那对包裹在一丛肉褶中的毒目,相信自己有机会会毫不手软地宰了她。

女匪首一一吩咐,说好好伺候,别缺了吃的喝的,也别缺了棍子,只等兴起杀了他,把人头悬在热闹地方。

这些话是当着许予明的面说的。经过黑马镇大劫的人没有一个会怀疑她说到做到。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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