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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南都，尽管到了晚餐时分，夜幕却迟迟不肯降落。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以各自的交通方式，在这座古老而又新潮的城市穿梭交织，奔向自己的归处。
吴妹驾着她的厢型老爷车，一部老款合资品牌车，走走停停，磨蹭了大半个小时，走了七八公里的路，终于停在了到家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绿灯一到，再拐个弯，就回家了。十字路口的左前方是一座高高耸立的公寓大厦。她和闺蜜程子清曾经在那儿租住过两三年。那是她俩最风光的岁月，两人豪气十足地租下了一个月租金3600元的单元。后来为了节省开支，才搬到现在租住的老式小区。每次停在了这个十字路口，吴妹总会滋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失落感不会仅此一次。
吴妹推开家门，迎面是一桌丰盛的晚餐。程子清正在给每道菜拍照，准备上朋友圈。
朋友圈是自媒体“微讯”的一个功能界面，大家可以在上面晒照片、发感想、记录生活等等，“微讯”是这个时代熟人之间沟通交流的一个重要平台。
“阿妹，来拍几张吧，拍完开饭”程子清边摆弄手机边说着。她只是习惯地叫吴妹为阿妹，其实阿妹今年27，比她还大一岁。
“算了，你上就行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们吃住一起”吴妹扔下手中的包包，到浴室洗了手，利索地脱掉胸罩。要是在往日，她会在脱掉胸罩的时候，自我欣赏一番，甚至会拿起手机，摆几个姿势，取几个镜头，但就是不会拍下来。
回到客厅，看到客厅新安装的拉门，左瞧瞧，右摸摸，自言自语：“这样挺不错的，又有了一个新房间。只是以后我们没地方做饭了，哎！”
程子清放下手机，走到吴妹的身边，背着手弯起指头敲敲门框：“帮我们家安装的师傅人挺好的，建议我们不用木框，改为铝塑框，倒省了不少钱。来，吃饭吧！”
她们要把客厅隔出来找人来拼租。去年才搬到这个小区住的，2300元租下了这套单元，二室一厅，90平方，一人住一间。近来她俩收入越来越少，程子清已经失业两个月了，吴妹所在的广告公司拖欠工资半年，下个季度的房租已经逾期十天，房东正催讨。
程子清是个小算盘，凡事会精打细算。她提出两人合住一间，腾出一间来，再在客厅与过道之间安装一个拉门，客厅放一张床，再造一间卧室，这样有两间可以出租。每间平均出租900元的话，她俩实际上只要支付五六百元。在生活方面，一般都是程子清做主，所以一拍即合。
她俩面对面坐在餐桌边，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吴妹拿起了筷子，笑笑：“你的手艺这么好，谁娶你谁赚大块了，钱军真的好有福气，我要是男人，肯定要和钱军竞争抢你。”钱军是程子清的男朋友，吴妹还单着。
“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你妈一直催着不烦吗，别挑三拣四了，男人嘛就是有个丁丁的人类。结了婚如果不满意就离呗，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女人这么难，什么事都得自己撑着。不用指望男人什么！”
吴妹爱理不理的，边吃边翻看朋友圈：“你做的这桌菜评价很高哦。一片好评，这些菜被你p一下都生动起来了！”
程子清给吴妹夹了龙虾：“虽然我们现在很难，但面子上还是要风光点的，不然抬不起头。现在的人都很实在，如果大家知道我们穷，谁会理我们呀！”
其实她就买了一只小点的龙虾，花了五六十元，还是半死不活的。但照片呈现出来的却是漂亮的大龙虾。她们都是传媒大学美术设计专业的，修图这点事，就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吴妹用筷子将龙虾截成两半，给程子清夹了过去：“我们就是那种隐性穷人。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但想干再大一些的事儿，就力不从心。虽然隐隐有着穷人的辛酸，仍能自得其乐，甚至不忍心放弃这样的状态。”
“我看还不如隐性穷人。哎，穷得快揭不起锅了。”
吴妹颇有同感：“可不是！唉，对了，房屋出租消息发了吗，我这边发的贴，有几个问了一下，说找时间来看看。这事急呀。不过有一个男的表示有兴趣，他让我拍几张图片给他看一下。我这就去拍，发给他。”说着连饭也不吃就去拍照了。
程子清摇摇头：“我忙一下把这事给忘了。”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急促敲门声。莫非是片警查岗来的负责小区的片警胡警官时不时会来查看一下租住的人员，挺烦人的。
程子清愠怒地吼了一声“谁呀，这么使劲敲门！”说着走到门前，打开门一看，房东催租来了。
房东姓官，标准的油腻中年男：肥厚的肚皮，脖子拴个链子，满嘴酒气。
程子清一见他，有点不高兴了：“老官，电话说不行吗，还要上门，怕我跑了不成！”
官房东对着屋子四处张望：“打电话要是能行，就不上门了。已经拖了十天，今晚无论如何得付清！”他发现客厅的门框，问：“你这客厅怎么改装了”一边说着一边推门直接进来。程子清拦也拦不住。如果是别人，肯定要把他轰出去，但毕竟是房东，而且拖了人家房租，欠钱使不上劲。
官房东一脸的不高兴，斜歪着脑袋抖着腿：“协议上写着不能更改房屋结构，你们怎么可以乱来！这个要罚款的！”他的重点落在罚款上。
程子清做这事前，早就对房东可能的麻烦有所准备：“看好了，我没有改变你的房屋结构，仅仅是在两堵墙之间放了一扇拉门，连钉子都没钉在你的墙上！”房东推推门框，责问：“把客厅改成卧室，这不是改变使用功能吗”程子清有点来气：“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客厅怎么用，是我的事。我租了房子，我有使用权，这是你管的事吗！”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官房东指着程子清鼻子：“你拖欠房租就已经违约了，信不信把你们东西扔出去”
程子清刹时感觉无助，自己理亏，对方还是一个醉醺醺的粗犷男人。
此时，吴妹在各房间拍好照发了照，听到吵闹声赶了过来。
吴妹端来一杯水递给官房东：“先喝口茶吧！拖房租我们确是不对，但子清事先跟你说明过，取得你的谅解。你出租房也是做生意，和气生财，何必如此，难道要赶我们女人去睡大街吗”
官房东上下打量着吴妹，问：“你是谁”程子清接过话：”她是我闺蜜，我们一起住的！”
官房东隐约发现吴妹胸前的t恤很有肉感，一眼看出来没穿胸罩，虽然隔着外衣，但掩盖不住里面的丰满。作为一个中年男人，最受不住这种若隐若现的诱惑。他有点语无伦次，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笑笑：“不错，不错，这位妹子不错，好说好说！”说着，津津有味地喝着茶，盯着吴妹的胸部。
吴妹气得脸色发白，握着拳头，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见此情景，程子清一步挡在官房东面前：“你走，我们今晚无论如何会把房租打给你的！”说着，指着门外。官房东挪了一步，根本没有走的意思：“我不能走，房租打到手机上了，我再走。不打钱，今晚就睡这里了，收不到房租，就是我的家，我有使用权。”他说着这话，又瞥了一眼吴妹的胸，打着小算盘：这么好的景色，我怎么会舍得走呢。
程子清心想，房东纠缠在这里不是个事，一定要把他撵走。赶走的办法，就是要付好房租，大不了透支一下信用卡，可是信用卡已经刷爆。只能动车子的主意了，于是说：“你是怕我今晚不付是吧，这样，我把汽车钥匙押在你那儿，或者你把车开走也行，这几天我筹好钱，就到你那儿，把钱付你，你车子还给我，利息也算给你，这样总可以吧！”
吴妹摇摇头：“子清，不用押车，我马上给老妈打电话，让她先打点钱过来，几分钟的事！”程子清把吴妹拖到一边，轻声道：“你妈还生病，花钱不少。你不要这么干。我车子押他一下又无妨。”说着转过身，问官房东：“怎么样，把车押你那”房东看了看姑娘俩，心也软了：“好吧，利息就算了，押车子！”
程子清取了车钥匙，与官房东一前一后下楼去了。
两人出去，门“砰”的一声关上的一刹那，吴妹伤心地抽泣起来，这憋屈让她难过至极。
吴妹抹着眼泪，拿起手机，翻着通讯录，试图跟朋友同学亲戚什么的借点钱，可是几千元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实在难以启齿，借钱对她来说太难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透支信用卡。她们本来计划着房子租出去，就可以付房租了，没想到房东催得这么紧。
她点开信用卡app，想尽快透支一笔钱，把程子清叫回来，不要押车了。她正在犹豫透支5000元还是6000元时，手机短信跳出一条信息，原来是那位中年租客发过来的。
“我明天过来签协议，办理手续。”微讯上这一行字让小妹如遇救星，一阵欢喜。她试着给对方发出：“很高兴你能跟我们一起拼个租，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我们此时太需要钱，要付给房东，房东都讨上门了。你能不能先付一部分定金，这样我们房子就租给你，就不租给别人了，问的人实在太多！”
吴妹套了个近乎，又撒了个小谎。这不是她平时的做派，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顺势而为。她双手合十，低下头，默默祷告着，希望能立马收到定金。
对方马上回了过来，一行鲜活的字眼跳到了吴妹的眼前：“可以呀，早付晚付都一样，既然你们急需钱，那就先付吧，多少定金”
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小主，吴妹顿时来了精神，喊了一声“耶！”。她心里想着让他先付个3000元，然后透支2000元就够了。可是打出去的数字却是刚才想要透支的金额5000元。
微讯那边马上回道：“怎么会是五千元，一次性付也才四千元呀！”
吴妹一阵紧张，生怕鸡飞蛋打，马上说抱歉，并解释：“刚才因为想透支信用卡五千，就把这个数字给你打过去了。你付三千定金吧。”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总共就4000元，叫人家先付3000元，这哪叫定金啊！
立即，吴妹收到了转账7000元。她都看傻眼了，马上问道：“怎么会付这么多”
对方回过来：“反正要租了，押金一千，付两个季度的房租吧。没事的，你收款吧。我明天来签协议，后天搬进来！”
吴妹高兴得都忘了给人家道个谢，马上给程子清去电话。
话说程子清与官房东来到车棚，因为把车子交给别人，得把车内的一些东西，特别是女人用品什么的取出来。吴妹慢吞吞地打开车门，俯下身子整理着。
官房东刚才在楼上被吴妹真空装所撩拨，体内充盈着满满的荷尔蒙，某个部位蠢蠢欲动。此刻见四周无人，对程子清产生了性幻觉性冲动。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程子清身后，伸手想抱她。程子清身子挪动一下，起身直了直腰，官房东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回去。程子清再次把头伸进车内，屁股翘了起来，官房东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一阵抽搐，身子本能地往程子清的屁股靠过，快碰着的时候，突然有人喊：“谁呀，干什么的！”原来是社区保安看到有人在车棚，便喊了一声。
官房东紧张一下后退了两步，程子清从车内抽回身子，抬头对着保安说了一句：“没事，我整理车子！”
官房东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妥，弄不好会惹事的。等保安走远了，官房东以诚恳的语气跟程子清商量:“小程，你不要整理了，要不这样吧！”
程子清以为他良心发现，可以不要押车子，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等着官房东下一句。
官房东涨红着脸，深呼吸吞了口水：“你们也不容易，我不押你的车子，房租再拖几天也行。我就是想，想，想抱抱你！”说完，他投以期待的目光，盯着程子清。
程子清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交易要求瞬间晕头，不过她很快就安定下来了。她想了想，如果仅仅抱一抱也没什么，但在这个黑灯瞎火的环境下，指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来，不能轻易答应他。但转而一想，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或者可以不必押车，晚几天付房租。于是她耸耸肩：“可以呀，我爸爸也经常抱我，我就当你是我的长辈，抱抱就抱抱，不过这地方我害怕。我们上楼吧，在楼上抱抱！”
官房东知道她的用意，明显的不让他乱摸，但也只能这样。心想车子开走挺麻烦的，不如过几天收回房租，还抱了年轻姑娘，划算。这样，两人往回走。他盘算着如何把便宜抱回来，毕竟抱的是年轻女人，得用力，得往敏感处靠。对，就这样，越想越得意。快到楼道口的时候，吴妹的电话来了，程子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是如来佛在九天之外向她伸出了援手。
程子清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官房东，得意地笑笑：“我们筹到钱了，马上打给你！”说着，她让吴妹把款打到她的手机上。
此刻，官房东一脸窘态，就像即将到嘴的天鹅肉被老鹰叼走那样的沮丧。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程子清以极快的动作，突然靠近他，轻轻地象征性地抱了他一下：“虽然不用拖交房租了，但说好的抱抱还是要的！”程子清如此坚定而自信，既撇清了与房东交易可能存在的灰色关系，也消除了双方的尴尬。
这一举动，让官房东刮目相看：这姑娘厉害！
程子清送走了官房东，突然腿脚无力，精疲力尽，踉跄着上了楼。吴妹正开着门等着，程子清进了门，连鞋都没脱，倒在了吴妹的身上。这一天，她们过得太不容易了。
两人就这样抱着哭着笑着，几个月来的艰辛与不快一古脑儿地倾倒了出来。程子清突然扭起头：“一定要好好赚钱，人要是没钱，人格都没保证。你知道吗，房东刚才想跟我做交易，说要抱我一下，房租可以延付，我都答应了！”
吴妹抚摸着程子清的额头：“哎，女人到了穷途末路，就剩下性了！”
洗漱之后，她俩就在朝南的副卧房躺下。以后，就只能睡在一张床上了，房间摆不进两张床。好在她们在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就共过一张床，没有什么不适。
两人各自抱着薄被子同向而席。程子清望着吴妹疲倦的脸庞，自言自语：“这个租我们的中年人会是什么样的男人呢，现在骗子这么多，他为什么这么信任我们，莫非他有什么事或者什么阴谋。”停了一下，她告诉吴妹：“为了监视屋内的动静，我悄悄地在大门口内侧安装了一个隐性监控器。通过手机随时可以观察情况。住的人多了，安全变得很重要。恐怕得定几条纪律。”
吴妹听到，回了一句：“这样会不会侵犯人家的隐私”
“不会吧，又不是监视房间，是公共区域，应该没事！”
正聊着，吴妹的手机界面跳出一个信息，有人表示明天要过来看房，她再次兴奋起来：“没想到出租房子还相当顺利！”程子清吱吱嗯嗯几句，便昏昏沉沉地睡过了。吴妹心想：“今晚把她给折腾累了，睡吧。明天周六自己休息，这样明天一起把租房的事给了结了，然后再集中精力努力去赚钱。”想到这里，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到各个房间看了一遍，确认门窗关好了，重新回到床上…….每晚睡前的“查房”，是吴妹最后一项例行动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