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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们的后世修者们,差不多也只是大棒槌和小棒槌的区别……
所以在听到江娆和黎氏的那位都确认慕容昇曾经堕妖的时候,黎千寻就已经能确定,并非是有人在这二十四年间将慕容昇的魂束补齐,而是与山万重一样,当年遥岚一劫的起因,是有人在他的皆魂上刻了禁咒。
至于那个人是谁,现在又在何处,这些就算苏闲不知道,也能从他知道的东西里扒拉出来。
由于黎千寻这个活祖宗颇有倚老卖老嫌疑的这么直击灵魂的一问,园中各方修者们不约而同的反思了一下一些有关原则性的问题。
只是沉默持续的并不太久,毕竟园子里杵了几千号人,人多力量大,既然要清算,就什么疑点细节都甭想漏下,在大多数人都在质疑六壬灵尊出尔反尔的用意时,仍有耳朵尖的听到了他之后的那个问题。
“……尊上适才为何会说……遥岚邪障肃清之时慕容昇还活着”因为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也许更甚于追究慕容昇究竟是否堕妖,所以发问的人也并不敢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闻言,黎千寻挑眉看了一眼苏闲:“因为慕容昇曾在堕妖之后逃出遥岚,在别的地方留下了印记。对吧,苏宗主”说罢他又看向黎氏修者,接着道,“至于慕容昇是何时被擒,又是何时被剥离魂束灵体关押进碧连天的,你们知道么”
不知为何,苏闲听完黎千寻这句话之后表情突然阴冷诡异了起来,但是却也没有开口,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方向一动不动。
黎氏的几个修者虽然被点名问到,但一时间也没人敢直接给出明确的答复,因为他们确实不是主力,别说通灵塔主殿了,恐怕连后山修炼区都没能进去。
当年遥岚突发邪障侵蚀,情势实在过于严峻,风穴周围近百丈之内修者被湮噬极快,碧连天折损的修者有大半都是陨落于此,所以后来只有飞鸾仙主黎翎点了不足十个长老与江氏宗主一起堵住了风穴。
最后邪障肃清诛邪阵解除时,通灵塔废墟上只有早已面目全非的几十具尸体,而其中并没有黎翎和慕容昇……
几个人思索了许久,才有人斟酌着将当年几乎从来不为人知的惨烈结局一一道出。
“……整整七天七夜,所有还活着的弟子都不知道是否还有同伴幸存,每个人似乎都觉得自己早已精疲力竭,但还是撑到了诛邪阵阵脚灵石耗尽……”
“混沌风穴顺利被封,我们没有找到飞鸾仙主,也没有找到慕容昇的尸体,”一人说到这里稍顿了一下,看了眼黎千寻身后的江娆,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这么说:“……倒是找到了…江宗主的仙身。”
江娆听见如此说辞倒是不羞也不恼,只抱着剑冷哼一声:“黎筝不仅废物,还是个混账,你们一脉相承,不仅混账,也是废物。”
江大宗主这一句话,听得别派众人一时都有些迷茫了,不是同门师姐妹应该相亲相爱吗,原本都要以为之前那几百年两人只是装出来的不和睦,怎么结果还是这么大怨气
这话围观修者听得只有困惑,黎氏修者听得就是浑身不舒服了:“江宗主虽与先祖同门,但如此出言侮辱是否不妥”
江娆冷笑:“她是我师妹,我说不得”
“说你们废物,是因为当日那么多人却连一个慕容昇都杀不掉,反而让他逃出诛邪阵,说你们混账,是因为碧连天多年来我行我素得罪董氏又得罪苏氏。而黎筝……”江娆顿了一下,看看自己手中的月将剑,“她下山之后处处与我作对,就是混账!她亲手杀了噬灵蛇妖妄想独占地狱兰,可最后却依然让地狱兰落入董氏手中,她就是废物!”
“……可即使她是废物,也是我的师妹,是师尊的弟子。”江娆抬起头看着池边众人,虽是仰视,却依旧有种睥睨天下的威慑感,“她究竟是对是错,我不许有任何一个人随意污蔑。”
江娆言罢,黎千寻正在一边想不通半日前还扬言要杀光黎氏的这丫头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的时候,原本一片寂静的人群四周忽然又从外边涌来一阵喧闹。
本来围在温晓别苑最外边的一圈人就是后来的江氏一众,这会儿又被姗姗来迟的黎氏给围住了,地上地方不够大,所以天刚擦黑那会儿被穿云召集令召过来的一批,都御剑从天上挤了过来,远远碰到守在豢龙棋田外的江氏修者还差点当场打起来。
江氏道袍色深,看上去是一片黑云,黎氏弟子服色浅,瞧着像一朵白云。地上花花绿绿的抬头看着,只觉得似乎那两块云能迎头一撞劈出个灭世天雷。
只不过锦鲤池底的那几个人,没等到头顶这个天雷劈下来。
“污蔑”一片杂乱的风声中,开口的竟然是于睦,“原来三百年前蓄谋抢夺地狱兰的不止青鸾剑黎筝,还有你”
说罢又稍稍仰头四下环视着越来越密集的人群,没人看得出他要看什么找什么,好像就只是将所有在场的人都扫过一眼,最后身形踉跄的望向一个方向:“原来地狱兰一直都在董氏手中,一直都在……哈哈哈哈——”
“董术!”于睦忽然声嘶力竭地朝那个方向大喊,“士予观,你为什么甘心姓董!只是因为三百年前董氏于士家有恩可这究竟是恩还是仇,你分得清吗”
“风氏族内有上古太初界灵兽血脉,董氏当年助风氏脱困就是另有所图,士东莲被董氏利用还甘之如饴,只因董氏给了他一个栖身之所”
于睦单薄的身子在凌乱的寒气中有些发抖,他低头看了看一直围在自己脚边的老鼠群,声音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因怀璧之罪被迫逃亡,远离故土寄人篱下,谁知出得狼群又入虎口,哈哈哈……士予观,我被士东莲抽掉命魂和守魄的惨烈报恩,不过是董氏一切安排下的一个笑话!”
笑话……
于睦的每一句话,董术都听得明明白白,因为这些,他一直都知道。
他的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紧到脖颈上筋脉暴涨,其实这时候他才知道,于睦不是那个笑话,他才是。
“四方别院被布下了今晚祭魂阵的焚山机巧局,他要四方十八门所有人为风氏族人陪葬。”
晏宫主看了一眼门外刚到的一批碧连天修者,缓缓走到董术身前,从袖筒里摸出一个核桃大小的机巧盒子,递到他面前,语气平平无波无澜,“焚山局已经被景繁破了,你应该出去见见他。”
那是一个极精巧的缩小版“天堑七十二机”,或许是由于长年累月的被摩挲把玩,细密紧实的深棕色木料上稍尖锐的棱角都早已磨平,表面包了一层滑亮的包浆。
“——即使他不是你的亲生兄弟。”
这一日的豢龙棋田,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是水深火热兵荒马乱,各方修者们虽然并不能完全听明白于睦在说什么,但似乎真应了苏闲最初说的那句话,四方世家其实一团污秽,江氏,黎氏,慕容氏,如今再加上董氏……
怪不得他一出现便说董氏黎氏都该死。
于睦孤零零一个人立在池壁边,仰头望着天边弯月呆呆的伸出手,翻手捉月影,覆手移山平……
他从小修习机巧术,父亲却从未给过他一件可用的灵器。
因为在他十八岁那年,他自己被父亲炼成了最好用的机巧灵器。
“予和!”
锦鲤池底一道耀眼强光轰然炸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刚刚于睦望着的方向,传来一声呼唤。
董术从池外跃进池里,拼命抢到那团灵光跟前,只是不知为什么,任凭他怎么伸手去抓,都空空的只有风雾穿过。
于睦回头看到他,皱了下眉:“哥,我们从始至终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却落得如此下场……”
话音落地,随着那团光芒减弱,虚虚的人影也随风而散,一页泛黄的破旧信纸如同枯叶飘然落地。
予观吾儿,见字如面——
汝幼时离家,距今十二载矣,为父甚念。
然因契约之故,数次请愿而不得,唯吾儿素日习字笔帖,寥寥数页以慰吾心。
……
辗转数十年,今为父魂破体残,恐难以为继。
昨夜天街大雨,梦中惊醒再不得入眠,独倚寒窗思儿尤甚,故起身执笔聊以寄情。
然神败体衰,笔下无力,不知所言。
愿吾儿安好。
董术张开手,引燃了那张在自己手心被攥得发皱的破旧黄纸,烧到最后,他看着那行正渐渐被火苗吞噬的“予观吾儿,见字如面”,突然很想笑。
毕竟,他早已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模样了。
看着风中被撕扯得越来越细碎的片片灰烬,董术想起自己幼时修习清修礼法,其中的礼法第三卷《司》,是自他认字懂事起记得最熟的一卷——
司之本,在信,在责,在弃自身……
为了立场,可以抛却人性。
因为立场意味着责任,对有些人来说,总是责任比命重要,比情重要,因为责任关乎更多人是否能够活命,如何活命。
就像董术,先是豢龙棋田董氏一门的宗主,然后是士家长子,最后才是士盷,是士予观,是他自己。
从出生的那天起,他就没有了来处,余下前路,只剩归途。
——目能见,方为盷。
只是可惜,那个能被叫做士予观的人,往后再也看不见了。
寸心染冰血红透,云也昭昭,月也昭昭。
孤山托日雾吞城,人亦冥冥,泪亦冥冥。
云月静观山海怒,
山海怒叱云月明。
自断魂律发动焚山局,即使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死士也毫无留恋。
温晓别苑里,一众修者似乎只刚来得及辨认出忽然冲进锦鲤池那团明亮火光中的人是谁,极其强烈的地脉震动便突然而至,仿佛肉眼可见的巨大水波,以锦鲤池为中心,在坚固的地面冰层上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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