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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前，乌邪荒野，千尸洞。
洞内幽黑，阴风阵阵，黑暗之中有无数魑魅魍魉发出桀桀的声音，死人的血肉散发着陈腐臭味和死亡的气息。
锦源华的手里捧着一颗粘稠的人头，血肉已经烂成泥，没有光，他却能看见人头上那两个眼球正在与他对视，那眼里放着光。
三天前，就没有草根和露水可以吃了，能吃的，只有**的泥土以及更**的人尸。
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不然，就会烂成洞里的其他尸体一样，这样的死，太可怕了。
这不是死人的肉，是父皇猎回的肥鹿，剥去毛皮，抹上盐巴用火烤熟，鹿肉鲜嫩可口，油香扑鼻……
锦源华喉头蠕动，僵硬的下颚微微咧开，口中涎水滴落。
啊！
他放声痛哭。他咬不下去，那死人的肉臭充斥鼻腔，就算他太饥渴，也吃不下，更何况，他是人，人怎么能吃同胞的尸体？那是妖魔才能做出的事情。
孱弱瘦削的锦源华扔掉了手中的头颅，蜷缩还没有完全腐朽的尸堆之上。
饿死吧，就算饿死，也不要变成妖魔。
又过了两天。锦源华能知道昼夜交替。白昼的时候，洞穴里会温暖一些，有一抹阳光从洞穴上方的缝隙里透射进来。那触手可及的美好，就在洞穴之外，可是巨石阻隔了生机。
“喂，小子，你是皇族后裔吧？”那颗腐朽的人头说话了。
对，是那颗人头在说话。
头发如枯草，满面挂着烂肉的人头张合着嘴巴，眼睛里显露出活人才该有的神采。
“我？”锦源华一动不动，勉强的睁眼。
这个世界古怪的事物很多，一颗会说话的人头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他就快要死了，濒死之人，还会惧怕一颗说话的人头吗？
“对，就是你。”那颗人头似乎很欣喜，声音里带着雀跃的感觉，如果有四肢的话，一定在手舞足蹈。
锦源华轻轻的嗯了一声。
皇族后裔。听上去多么的高贵，实际上，除了这个名衔之外，活得还不如一个草民。自从失国之后，他们一族就只能像老鼠一样躲藏在暗处。不能用自己的名姓，不敢和任何人发生冲突。
即使被人杀了，他的父皇也绝不会去替他报仇，只会息事宁人，大事化小，以免招来是非，影响再度霸国的千年大计。
天界生灵的律令，能保护他们的血脉不被其他皇族绝嗣，却不代表仙家供奉会时刻守护他们。
为了再度霸国，重登龙庭，锦源皇族一脉历来就将子嗣放养各处，只告诉他们身份来历，告诉他们壮大实力这一目标，至于存活和壮大之道，没有任何提示。
每个皇子都要靠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活下去。
“你将是中府的霸主。”那个人头桀桀的笑。
“嗯？”锦源华稍稍仰头，“我？”
人头一跳一跳的到了锦源华身前，“到时，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你想得到的一切，都能得到。”
锦源华想笑，这人头莫不是疯了？不然怎么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不要当什么霸主，我只想离开这，以后过凡夫俗子的日子。”他哀伤的说。
与两位哥哥被放养在乌邪荒野，没来得及有所作为，就被荒奴无情追杀。他被擒获之后，没有怨怒将他舍弃的两位哥哥还有那些将他丢进千尸洞里的荒奴。
但他怨恨命运。
如果不是皇族该多好，就能安然的躺在山坡上，枕着手臂，衔着草根看蓝天白云，山脚，是他放牧的牛羊，田中，是父母劳作的身影，远处，是木制的房屋，烟囱里腾起爷爷奶奶烧饭时的袅袅炊烟。
而不用烂死在腐尸堆里。
“吃了我，就能如你所愿。”人头说。
“真的吗？”锦源华将信将疑的问。
人头桀桀笑着没回答，洞穴上的光线撒落在他脸上，柔和无比，散发着异香。闻着真是挺可口的。
“不，我不能吃人肉。我是人，我不想变成妖魔。”锦源华想吃，也想出去，但他摇头拒绝。
“嘿嘿，那就等些时候吧。”人头说。
“啊？”锦源华疑惑。
“等到你真正饿了，也想真正离开的时候。”人头闭上了眼。
时间缓慢的流逝，洞穴里异香越来越浓，锦源华越来越饿，艰难睡眠的空隙，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茅草摇摆的山坡。
醒来，却仍然在尸洞里。
“也许，这不是一颗人头，而是异宝所变。”锦源华心想。这样的事情，在很多的奇闻轶事里倒是常有。
饿极了。不是人肉的话，能吃。他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将人头再次捧在了手心，大口咬下去。
像吃水果一样，汁液四溅。
无穷的力量霎那间充斥全身。
果然是异宝！
锦源华站了起来，一拳打在了洞壁上。呼啸的气劲将墙壁打开了一个宽敞的大洞。
温暖的阳光透入。
他一步步走出，走进阳光里。外面的荒野上，站满了奇形怪状的荒奴。他们的眼中充满了血光和邪恶。
这一刻，他不再惧怕他们。他没有停步，走向那群能徒手撕裂猛兽的荒奴。
“想杀光他们吗？”锦源华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合，他明白，那是那颗被他吃下的人头在说话。
人头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也成了他意识的一部分。
“不想。”锦源华嘿嘿一笑，“怎么可能不想！”
不是因为怨怒而杀！而是想试试自己变强了多少。突如其来的力量，仿佛可以将以摧山毁海。
片刻后，尸堆遍野，血满荒原，前些时候将他逼入绝境的荒奴，弱如蝼蚁。
浑身浴血的锦源华站在尸堆之上，身躯周围龙形舞动。
“你可以找个无名的小村庄，过你想要的生活……”人头说。
锦源华咧嘴冷笑，牙缝里残留着腐肉，“那只是无能之辈才会有的无聊念头。”
多么可笑，为什么曾经会有那样的念头？他是真龙皇族，怎么会有那样可悲的志向？
“我将如你所愿，做一做这中府霸主。”他看到血雾缭绕的荒原尽头，耸立着巨大的九十九龙盘踞的金黄龙座。
那里，才是他要去的地方。
桀桀。人头在笑，在笑什么？是在为他的抉择而欣慰吗？
当他的兄弟们带着各自的跟随着回到父皇身边时，他孑然一身而回。
带着那颗霸者之心。
此刻，那颗霸者之心仍在跳动，那柄冰凉的剑砍在他的肩骨之上。
在他半丈之外，持剑的楚扶摇凝视着他。
“你身上，藏着了不起的东西。”楚扶摇说。
锦源华的身体上方，笼罩着一个硕大的腐朽人头幻影，烂肉如浆，咧嘴而笑。
“跟随我，你将成为中府第二人。”锦源华朝楚扶摇抬手，手掌上血肉崩裂，手指上鲜血滴落。
楚扶摇手腕一动，平剑横扫。血雾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