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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真当然要追问了。
之前他主动出手帮忙那是在幕后，不管黑手下得多狠也影响不了人设，更不会直接造成文官阵营的分裂。
但出席王鹤的生辰宴，那可不止是从幕后走到台前，甚至隐隐有了另立山头，带头挑战当朝宰相的意思。百官可不会往利国或救人的方向想，只会觉得张启真想要取而代之，致仕之前也过一把宰相瘾。
若是沈其音的计划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张启真可就要白白丢了名声，在众人眼中变成一个空有野心的蠢老头了。
所以当沈其音含含糊糊地表示可以证明佛朗机的威胁时，张启真对这种程度的回答并不满意。他挑起眉毛厉声问道：
“如何证明难道佛朗机人又要袭扰沿岸了莫不是沈县主和东宁岛的番人还有所来往，为了证明夏相之过便要引贼来攻”
这个问题很尖锐，几乎和里通外国的指控差不多了。
也难怪张启真会有如此想法，因为张家的《儒商》被禁就是这么个套路。虽然那主意是王鹤出的，沈其音还犹豫反对过，可张启真作为被牺牲的一方只能看到结果，在他眼中沈其音自然脱不了干系。
唉，这阴谋还真不能多用，毁人设啊！沈其音暗中吐槽，也不知现在自己在张启真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
在沈其音心思流转的功夫，张启真已经急切地继续说了下去。
“牺牲一个《儒商》来坑宰相倒没什么，日后想办法解禁就是了，张家甚至不会有什么损失。可牺牲沿海百姓和水军将士却是万万不可！沈县主，即便是为了大义，也不能不择手段啊！”
“老大人误会了！”见张启真越说越急，沈其音连忙解释道，“妾身怎敢与贼寇串通，那与汉奸卖国贼何异是陛下在东宁岛佛朗机贼寇身边安插了密谍，能定期传回一些消息，妾身有幸得陛下信任，获得了查阅这些情报的权限。妾身只不过从那些消息情报里分析出一些佛朗机人的动向和计划……不错，从最近的一份情报来看，他们的确是想再次进犯我大成海疆。”
张启真闻言脸色一变，连连问道：
“此事陛下已经知晓可知贼人用兵的时间地点是否做出了应对唉！如此重大之事，当召群臣共议才对啊！”
“老大人莫急，陛下得知此事后已经给越国公一道便宜行事的秘旨，水师也紧急调动剩余的舰船加强海巡，不会让贼人得逞的。”
“只是水师吗水师经三才湾一战折损大半，尤以船只损耗最为严重。没有足够的战船，要如何守住我大成数千里的海岸线啊还是应当群臣共议，由朝廷下发公文，加强沿海州县的城防戒备才行啊！”
“老大人稍安勿躁。夏伯严缺乏远见，却有一句话说得对——眼下东宁岛的佛朗机人也缺兵少船。我们的密谍确认，自三才湾大败之后，那弗雷克总督虽从吕宋，鬼岛等地借调了几艘战船，但驻守东宁岛的佛朗机战舰也不过十艘。守备或许有余，但绝不足以大肆进攻。
那些番贼又不可能放弃守御倾巢而出，即便来犯也只可能是偷袭劫掠，想要攻陷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我大成水师损失虽巨但主力犹在，舰船数量仍是数倍于贼寇。若只是驱逐而不求歼灭的话，战力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老大人期望的群臣共议……唉！”
沈其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有点夸张，但效果还算不错。
张启真听了沈其音的分析已经冷静了下来，现在见她哀叹，便顺势问道：
“可是在担心夏伯严的阻挠”
沈其音点点头，然后说道：
“朝堂之上，越国公请求改良战船的折子议过几次了结果如何”
张启真老脸一红，他自己还斩钉截铁地反对过一次呢。
沈其音并未注意到张启真表情的变化，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而是继续说道：
“再说上次和宁请封一事，陛下招四位重臣进宫商议，老大人也在场，夏伯严是如何说的陛下部署的密谍，他根本就不信！如今咱们夏相正谋划着调地方军兵去修河堤呢，怎么会允许把钱粮和劳力用于防备佛朗机那不是自己打脸嘛！”
说到这里，沈其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不够淑女，于是赶紧把音调降下来，往张启真身前又凑了凑，低声说道：
“而且还有一事，据东宁密谍传回的消息来看，佛朗机人在京城之中恐怕也有探子。妾身倒不是怀疑夏相，也不认为我大成的官员会替番贼做事。依我之见，佛朗机人的探子可能只是商贾之流，京城里不是也有许多番商吗可京中消息传播很快，早朝上的事情，或许中午就能传遍全城。而如今有了报纸就更没什么秘密可言了。若是在朝上大肆讨论佛朗机人犯境的对策，传到佛朗机人探子的耳中，进而传回东宁岛去，可能会对我方安插的密谍不利啊！”
沈其音怕张启真这种文官看不上鸡鸣狗盗的间谍，又补充了一句：“哪怕如此能让贼寇知难而退，可赔上一个已经混入敌营的密谍，断了消息来源，这不是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吗”
“唔……倒也是这个道理。”张启真捋着自己的胡须思索了一会，又问道，“那佛朗机贼寇可是计划在近日犯境紧急军情，再过几天就会传到京中”
“正是如此！水师诸将士已是枕戈待旦，誓将来犯之敌阻于海上，不让贼寇踏上我大成土地半步！”
张启真扶住脑袋，抓着自己花白的头发，懊恼地说道：
“唉！夏伯严误国，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去岁就能支持改良战船，哪怕只是增加几条新船，也能给水师将士增添几分破敌的底气啊！”
张启真能有悔改之心，而夏伯严从没有过，这大概就是两位儒臣的区别吧。
沈其音连忙劝慰道：
“老大人不必自责，去岁国库空虚，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只要掀翻了冥顽不灵的夏伯严，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不错！”张启真猛地抬起头，睁大眼，用丹田之气吼道，“水师将士在以命相搏，守卫家国百姓。相比之下，老夫只赌上些许名声，又算得了什么沈县主放心，王鹤的那个生辰宴，老夫必定出席！且说吧，那宴会是在哪间酒楼”
见张启真总算答应了，沈其音眉开眼笑，然后颇有些自豪地答道：
“非是酒楼，而是茶楼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