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定遣妃亲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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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乾隆松开我，我直起身，仍旧帮他系新衣服的扣子，乾隆伸手按住我的手：“不必系了，省得一会儿还得脱。”
我手一滑，匆忙从乾隆膝上站起来，这里到底是乾隆办政务的地方，国事、家事、天下事都要在此处办理。
我垂首立在乾隆身侧：“臣妾到底欠了皇上多少礼钱，亲兄弟明算帐，即便皇上不要，臣妾也念着皇上的好。”
乾隆笑道：“你记挂的，朕这会儿偏不告诉你，明儿去你那儿说。”
乾隆唤进李玉，吩咐他去寝殿多加些炭，传旨敬事房，今夜令嫔侍寝。
次日早起，用过早膳，乾隆早朝后，宴请朝鲜使臣，申时末方回到养心殿。
我用过晚膳，正坐着看宫女们往下撤桌子，听四喜喊道：“皇上驾到。”
我赶紧起身相迎。乾隆挽着我进了殿，服侍乾隆脱下青缎斗篷，里面竟穿着我昨日送去的汉服，宽袍长袖，只是头上戴着熏貂有些不伦不类，因上次乾隆命内务府给我做了两顶四方平定巾，命春桃捧上来，挑了一顶给乾隆戴上。
乾隆戴着正合适，因乾隆脸长，戴上儒帽，更加英俊儒雅，想想初见乾隆时，被乾隆帅气俊朗所迷，渐渐的跟他相处下来，情意渐深，倒忘了他长相英俊。
乾隆对着西洋镜照了照，笑着问我：“你连帽子也替朕预备了，真是有心。不过这帽子上镶的玉倒一般，不够翠。”
我笑道：“这两顶四方平定巾，还是去年万寿节，皇上赏的。”
乾隆略想了想，想起那日因我说他脸长，盛怒之下传旨陈福传赏我两顶四方平定巾，遂也笑起来：“谁叫你胆大妄为敢笑话朕。陈福传也真看不开事儿，朕只是说句笑话，他倒真巴巴给你送来了。”
我笑着把另一顶帽子连着朝冠递给李玉，笑道：“君无戏言，他哪里敢不照做，不过两日帽子就送来了。他倒是聪明人，帽子的尺寸是皇上的尺码。”
乾隆端然坐好，唤过李玉：“除夕夜，朕替令嫔赏阿哥、公主的礼，原本想不必还了，可令嫔执意要还，朕也不好辜负她一片盛情，把那日的单子呈给令嫔娘娘阅览。”
李玉从袖子里抽出一张长长的白绢，我一看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日福袋虽鼓也不过几锭金锭，怎会是如此长的一张单子。
我接过单子，见上面写着：红宝石朝帽顶一个，嵌二等东珠十颗；金凤一只，嵌五等东珠二十五颗，共重十六两五钱，金翟一双，碎小正珠十九颗。随金镶青金桃花垂褂一件……”
只看到此处我就一个头两个大，半晌觉得不对，这怎么像是公主的妆奁，我抬起头，质疑的眼光看着乾隆，乾隆摆手示意李玉出去。
等李玉带着人退出去，关好殿门。
乾隆身子往锦垫上靠了靠：“单子有何不妥之处”
我把单子递给乾隆，乾隆扫了一眼笑道：“这狗奴才，拿错单子了，这是朕拟给礼部三公主妆奁的。”
三公主在北京的府坻已经建成，因皇后有孕，将成婚礼改在次年举行。
一说拟给礼部的单子怎么会在李玉身上再则李玉胆子再大，即便慌乱中也不能拿错单子，定是乾隆授意。
我坐到乾隆身边，身子向前微微倾了倾：“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皇上不是在乎几两银子的人，说吧，让臣妾做什么拐弯抹角半天，无非是有事想跟臣妾说。”
我一番话把乾隆说怔了，半晌他才缓过神来：“你这些话从哪儿学来的宫里人从来没有这么跟朕说话的。”
我想了一下，觉得刚刚的话是有些粗鲁，不觉乐了。
乾隆虽没跟我说新年赏阿哥、公主什么，听那日嘉妃的口气，定是些值钱的东西，不敢跟乾隆犟嘴，我口气软下来：“皇上有事尽管吩咐，臣妾万死不辞。”
乾隆脸上笑逐颜开：“真的，不论朕说什么，你都答应！”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看来乾隆算计我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若不答应，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乾隆也学着我身子向前倾了倾，额头几乎抵到我的额头：“三月天子亲耕，皇后亲蚕，可皇后即将临产，朕已传旨，定皇后不行亲蚕礼之年，遣妃代行。”
我极其赞同：“皇上所言甚是，天子亲耕，尚能以皇子代行，何况皇后怀着龙胎”
乾隆下一句话出口，惊得我险些跌下炕去，我扶住炕沿：“皇上又逗臣妾了，皇上明明定皇后不行亲蚕礼之年，遣妃代行，臣妾位份是嫔，怎可代皇后行亲蚕礼。若真遣臣妾前往，旁人定笑话堂堂天家，竟妃嫔不分。”
乾隆笑道：“这是朕和皇后共同拟定的。皇后说：‘去年臣妾亲蚕，因陪祀人员已定，故而今年臣妾想请令嫔代行亲蚕。’何况代皇后亲蚕，不论位份高低，即便是宫女、嬷嬷也如皇后亲临，难道代天巡狩之人，皆是亲王不成。”
这事可开不得半点儿玩笑，我虽怕虫子，但大事面前，岂能为一己之私，误了国家大事。可是亲蚕者即使不是皇后。还有娴贵妃、纯贵妃、嘉妃、愉妃，若我代皇后亲蚕，置她们于何地！
亲蚕所付与女子的权利，天下独尊，本是女子最向往的，可我只想偏安一隅。
我急忙起身跪到乾隆面前：“皇后不知道臣妾怕蚕，难道皇上也不知晓吗若让臣妾亲蚕万万不能。”我从来没这么义正严辞过，连满面含笑的乾隆，脸顿时僵住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代皇后亲蚕，行皇后之权，后宫之中哪个不想涉足！皇后之所以提议你去，就是知晓朕心。皇后与朕结发夫妻，他懂朕，你怎么反而屡次三番辜负圣意。你对朕所付与你的为什么总是推三阻四，是你心性凉薄，不屑于圣宠，还是你以为朕真就离不了你。”
我起身笑着给乾隆倒杯茶：“皇上何必动怒，要知如此，倒不如把赏阿哥、公主的礼还了。”
见乾隆有些不悦，想开句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话声未落，乾隆冷笑道：“都说你恃宠而骄，朕还不信，今日看来，朕以往真是太纵容你了。”一面说一面冷冷瞟了我一眼，起身走了。
我手里端着茶，眼泪在眼圈里直转，目送乾隆出了大殿，眼泪也滚了下来，与乾隆相识以来，虽知道伴君如伴虎，但是爱他之心，使我渐渐忘了他的君主身份。
并非我不屑于圣宠，我一向不拘小节，我对其他嫔妃处处谦让，就是不想辜负圣意，想我能安宁，他亦不必为我挂心，我实不忍他为我之故，被太后责怪，因我之故，而斥责妃嫔动怒。
次日去请皇后安，恰好乾隆在座，见乾隆脸色冰冷，请安落座后，皇后笑道：“昨儿皇上传旨，定皇后不行亲蚕礼之年，可遣妃代行。本宫刚刚与皇上议定，今年亲蚕礼由娴贵妃代行。”
娴贵妃闻言，忙起身谢恩，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娴贵妃在人前何等端庄稳重之人，此时也异常高兴。去年定她陪祀之时，她借口慧贤皇贵妃而落泪，今年她连假装都不装了。
落座后我始终低着头，以往乾隆即使在太后面前，也总对我温情有加，而此时却视而不见。想想去年此时，心底顿有些酸楚。
听皇后又道：“嫔妃陪祀者两人，因纯贵妃身子不适，嘉妃又身怀有孕，暂定愉妃、舒嫔陪祀。”
我在心底重重舒了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
众妃听说嘉妃身怀有孕，纷纷起身道喜。
原本喜庆气氛下，乾隆却冷冷道：“娴贵妃、愉妃、舒嫔留下，拟议亲蚕之礼，其余人等跪安吧。”
嘉妃原本笑脸盈盈，闻言顿收敛笑容，向上蹲身行礼，起身后，由宫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出了长春宫。
我起身行礼的时候，乾隆正转头和皇后说话，对我毫不理睬，皇后抽空摆手示意我下去。
出了长春宫，冷风迎面吹来，我紧了紧斗篷，疾走两步，刚想上舆，嘉妃叫住我：“可否请妹妹到延禧宫坐坐。”
自入宫以来，除了去寿康宫、长春宫，给皇太后、皇后请安外，我很少去别妃的宫里，见嘉妃相邀，我不好推辞，忙答应着上了舆，延禧宫在西六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春桃在舆边悄声问我：“前两日，胡世杰传旨，说皇上要带主子去瀛台游览淑清院流杯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