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嫂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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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库的氨气泄露事故发生已经过去一周了，这一周发生了好些事情。

首先，快到元旦了，图市街头不少单位的大门口都挂出了红灯笼和庆祝元旦的横幅。与满城欢乐的新年节日气氛不同，老天爷在这周下了场大雪，两天两夜的暴雪，整个图市瞬间被白色的包围。一红一白两种颜色突兀的对比，让不少人都感慨一句瑞雪兆丰年。

其次，冷库整座厂房如今已经陷入了半停工的状态。

一周时间过去了，事故调查报告迟迟没有出来，厂内的发电机房和主库、制冷压缩机房依旧还处在封闭状态，警戒线外一般人不得靠近。一座工厂的运转核心如果停止工作了，整座工厂无疑也就无限接近瘫痪了。

工厂弥漫在阴郁沉闷的氛围中，许多职工还来上班，但是到了工厂望着空荡荡的仓库，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唯一有点鲜亮色彩和活力气息的地方，就是厂区的宣传栏贴出了两张表彰公示。

事故调查没有出来，那是事故的源头和责任认定没有结束，但是出事后的抢救与援助，这是清晰的。

两张红底黑字的通知张贴了出来，立刻引起不少人围观。

一张公示单独表彰了此次事故中，唯一受到重伤的设备维修科的老技工胡师傅。通知说，因为他及时勇敢的出手，在机房的氨浓度还不足以造成威胁时，立即关闭回气管和供液管的阀门，停止了氨液的供应。同时临危不乱，冒着生命危险，用浸湿的布料遮住管道上的漏点，最终使得制冷剂蒸发吸热，冻住布料堵住了漏点。胡师傅舍己为人的精神值得全厂职工学习。

另一张通知表彰了装卸科的洪龙和设备维修科的洪彪二人。二人虽为临时工，但是危机时刻以厂为家，勇担责任，冷静及时的关闭发生爆鸣的发电机，又妥善处理有燃烧风险的油桶，避免了有害气体泄露后可能导致的事态进一步恶化。

围观的人群之所以那么多，与其说他们关心谁受到了表彰，不如说更关心与表彰相对应的处罚公什么时候会出来。

对马怀山、白建峰，甚至厂长刘詹国本人，会有什么样的处理结果众人议论纷纷。

自己班都没的上了，工资可能也到不了手，年关将至，这难道不是要了全家人的命如此深仇大恨，当然要找一个可以怒骂泄愤的出口，这些涉事部门领导就是备选的出口。

最后，还有一件事。

平日里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会成为大院里左邻右舍难能可贵的闲谈谈资，可如今面对大家都要停工失业的危机，这样的谈资显然不够格了。

事情发生在白杨家，不是他们家搬进了新家，而是白杨的嫂子陆娟流产了，一个三个月的男婴没有了。

事情发生在冷库氨气泄露的第二天，也是那天早晨，天就开始下雪。

知道父亲出了事，白晓亮夫妻俩准备着从修理厂搬回到家里住。白晓亮骑着三轮拖运行李，陆娟在屋里收拾东西。白晓亮前脚刚走，独自在家的陆娟搬箱子时就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整个人后仰倒地，先坐在了木箱上又摔倒在地，人仰马翻的跨间立刻见了红。

前一世他们没有孩子，这一世白杨以为她能改变，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没保住。

陆娟在医院住了五天，这五天她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躺着，原本微微凸起的肚子一下干瘪了下去，随着肚子下去整个人也瘦了两圈，深深的眼窝都出来了。

白杨在医院见到她的时候，心中忍不住惊呼，陆娟成了陆娟，这不就是前一世自己对那有过几面之缘的嫂子的印象么！

今天陆娟出院，直接回到了白家为她和晓亮准备的新家，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属于自己二楼小屋，可是她依旧什么话也不说。

白建峰也不说话，七天前厂里出事后，他就不爱说话了。一家六口人，一下出现两个不说话的人，让其他人也不知如何开口，一场筹备多时的乔迁喜事，变成沉默伤心的丧事。

“还是一口都没吃”看到端着饭碗再次走下楼的母亲白晓亮问道。

刘雪琴点点头：“凉了，我再给热热。”

说着端着那碗红枣桂圆汤进到了厨房。

“待会儿我给她端进去吧。”白晓亮萎靡的沉声说道，“说起来这件事都怨我，不该留她在那……”

“哥，别这么说，这是意外，谁也不想不到会这样。”白杨安慰道。

现在全家都死气沉沉，新房子像憋闷的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箱子，她整个人都快透不过气来。嫂子和父亲不说话，母亲和哥哥自我埋怨，小光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只有她努力打起精神宽慰不同的人，给这封闭的堡垒带进来一丝丝生气。

“如果像你这么说的话，我也有责任。应该帮你们一起搬家，至少应该留下来陪陪嫂子，不该让她一个人在那乱七八糟的小房子里，收拾东西。”

“你不是还要为爸的事，跑公安局么。”白晓亮摇摇头，痛苦的说道：“其实，这件事……”

“医生和我说了，她在修理厂那样的地方，长期接触汽油、柴油这些刺激性气体，本身就容易引起孕妇恶心、呕吐，严重的就可能导致流产、早产或者胎儿畸形。真的是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我们只当是怀孕反应和别人不一样，还在那住了这么久。现在想来，打一开始祸根埋下了。”

白杨皱皱眉，背后还有这个缘故，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以后那汽油，看来闻不得了，再好闻也不行。

白建峰听完也是眉头越皱越深，“吧嗒吧嗒”一口一口重新抽起香烟。

“要这么说，也还是我的责任了，早知道就该早点、快一点把房子盖起来，或者早一点让你俩搬出来住，不该留在那边。”

说罢白杨把头一扬：“行了，咱们就别这样一直自己埋怨自己下去了埋怨要是有用，我第一个帮你去骂骂你，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后悔要是有用，我第一个去哭，能哭几壶哭几壶。有用么”

然后站了起来，来到白晓亮和白建峰中间：“说到底，还要看眼下事，一件件怎么办，当跟前，一天天怎么过。看看咱们这一家子，还要靠我们两撑下去呢。对了，还有老爸，你不能推卸责任。你这个棵大树在最上面顶着，我们两棵小树苗才好在下面撑着。你可得站直了，别趴下 。”

白建峰终于换了表情，淡淡的苦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