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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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连筋带骨、缺肥少膘的肉，虽然买肉的老头老太不待见，可说句实在话，不需要等到十年，等到生活水平提高后去比较购买倾向，即便在当时，如果是白送，也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大多数人不为点油水，谁选肥的，精瘦骨香的大块肉，炖炒蒸炸嘎嘎香，嚼起来都带劲。
白送谁不喜欢。
年前最后一天上班，叶子、赵胖子、小顾、顾大妈还有白晓亮，都眼巴巴盯着案上剩下的骨头肉，直咽口水，盘算着自己能分多少。
生怕进来一个不长眼的，多买去几斤。
白杨也没打算发表感言一番，总结一段，或者惺惺作态的鼓励一下，“啥也不说，都在肉里！分吧！”
痛快麻溜的分了。
说啥，也不如出行动；谢啥，也不如发奖金。
“等的我都着急死了！”
“大明白，你可真懂事！”
“可不老少呢，哈哈。”
“痛快！得劲！”
五双眼睛，欣喜爆棚。
一共，六个人，四家。每一人分到足足三斤多的排骨；两个大猪头，顾婶和赵胖子，一家一个；还有一堆筒骨、杂骨，差不多四斤，全给了叶子；剩下几个猪蹄，还有几片老贵的梅花肉，自然白晓亮和白杨收入囊中拿走了。
四堆小山包一样的肉，摆在面前，震惊、兴奋、喜悦，还有恐慌，各种复杂情绪在每个人脸上轮番流转。
“还有。”白杨从身后掏出一把红包，五个人的眼睛瞬间亮了，“钱不多，就是个意思，意思意思。”
每个红包里，躺着三张大团结。
隆冬傍晚，宝石路上一间灯火通明的普通小店，哇！一串惊呼窜出，房顶差一点掀翻。
想着昨天下班时，众人尖叫的情景，白杨一边往台阶下走，一边不由得笑了。
甜品屋算是放假了，等到正月12再上班。服装市场却要听从百货大楼统一安排，腊月三十依然营业半天，年初一、初二闭楼一天，年初三开门正常营业。
今天也是置办年货的最后一天，刚走下台阶，白杨就被眼前人山人海的场景吓到了。
偌大的服装市场里全都是人，脑袋碰脑袋，肩挨着肩，一个人稍微驻足停留一下，立刻引来周围一小片范围的拥堵。
白杨的小铺子也不再是市场里突兀的狗皮膏药，整个市场就没有空地。
人多好事！衣服虽然不好卖，但是奶茶根本不够卖。
陆娟充分发挥低调本色，只要装模作样嘬空杯子里的吸管，不用开口一天就能卖掉四十杯奶茶。
白杨勉强下到楼梯口，放下四十杯奶茶，和陆娟打了声招呼，转身去往商场二楼。
先把买电视买了，别电视也被抢光。
想想倒也可以理解。过年自古就是国人心中的大事，买年货则是这场大事中，最具仪式感的载体。它唤醒我们对年味的感知，唤醒我们对亲情的呵护，唤醒我们对幸福的怀旧。
无论哪个年代，买年货的集体狂欢，总能勾起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回忆。
眼下，这样的狂欢正在五联百货大楼轰轰烈烈上演。
大楼的一楼，基本都是出售糖果、饼干、罐头这些副食品的，此外烟酒、茶叶、特产也在这里；二楼，主要出售布料、小五金，还有家用电器。
一楼正对大门的显眼地方，是糖果柜台。大门里乌泱泱全是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比地下服装市场还热闹。
白杨庆幸母亲有先见之明，提早把糖果、瓜子、花生都买了。
深吸口气，白杨慢慢穿过人挤人的人缝，来到二楼。
二楼的东西普遍价格高，使用频率低，还有不少需要凭票购买，白杨想着来到这可以松口气了。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她彻底傻眼了，虽然比一楼少了不少人，但是二楼各个柜台前依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么多有钱人，哪里蹦出来的她直挠头。
其实不尽然。买年货就是八十年代末的年终家庭嘉年华，有钱的就多买一些，没钱的看个热闹也不亏。
二楼摩肩接踵的场景，不过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越接近家电区，身旁果然越宽松许多，这里的弥漫的气质简直和她的蝙蝠衫铺子一模一样：老子很贵，莫挨近！
看的人多，问的人少，买的人寥寥无几。
白杨凑到电视机柜台一看，一排粗粗笨笨的方盒子，端端正正摆在货架高处，牌子还挺全的！
有北京牌、西湖牌、海燕牌、熊猫牌、牡丹牌，甚至国外进口的三洋电视机都有，看来图市的消费能力确实可观，市场的主要品牌，这里都集全了。
“同志，你好，请问，西湖牌的18寸彩色电视机还有么”白杨笑呵呵对柜台后一位亭亭玉立的高冷美女售货员说道。
高冷女子根本懒得动，只是眼皮扫了一下白杨，眉毛微微一皱。
“你有票么没票，有钱也买不了。”
言外之意，说了也白说。
因为白杨看上去确实太年轻了，乍一看就是个学生娃娃，学生哪来的钱买电视机，更不要说紧俏的电视机票了。
“瞧您说的，没票我不成了耍流氓么，尽骗美女聊天。”说着，抖了抖手里的电视机票。
美女脸上的冰块立刻融化了。
来她的柜台买电视的，都是图市各行各业有头有脸，混的比较好的。男的来了，见了她不是谄媚就是挑逗；女顾客，不是冷淡就是充满攻击的轻蔑。
像白杨这样，女生挑逗女生，头一次碰到。
白杨手里的票也不接过来看，美女营业员直接往前走了一步，缓缓道：“你要的西湖，只有黑白的，彩色没有了。现在我们只有海燕的21寸，还有三洋的21寸两款彩电，你要那一台”
“这……”白杨捏捏口袋，心虚的笑笑，一时张不开口。
美女售货员，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摸着一台棕黄色木头箱子，中间一块大黑屏，右上一个大旋钮的电视说道：“海燕21寸，两千四。”
又指着不远处一台，从上到下不知什么材质，全身乌黑的电视：“三洋21寸，要三千四。”
完蛋！不出意外，又意外了！白杨挤出一个微笑。
钱不够，买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