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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地攥住了拳头，出声问道：“祖父，我能问你一件事情么”
祖父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我，道：“你说便是。”
我道：“那邹婆子还在世的时候一直向我们府里的丫鬟打听祖母和姑母的事情，我觉得有些不妥，祖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吗”
祖父突然警惕地看着我，我顿时有些害怕起来，但是还是不后悔问出口。
只要能帮到三姐姐一点我就开心，哪怕是一点有用的呢。
祖父有些生气，他道：“你一个小丫头问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语气是十分严厉。
我急忙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跪在一边，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就赌一把。
我言辞认真地道：“还请祖父不要怪罪我，我只是多知道了一件事情，心中有些奇怪。”
祖父皱了皱眉，没让我起来，还是有些生气地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我急忙道：“那邹婆子死之前我刚好在旁边照顾着，听到她隐隐约约说了什么邹娘。”
祖父突然站了起来，狠狠地盯着我。
我心道这回让我赌对了，急忙装作害怕的模样低着头。
祖父又坐了下去，声音竟然有些难过，他道：“你先起来罢！”
我便站了起来没敢坐下，只是在一旁站着。
祖父也没再让我坐下，只是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他道：“你在邹兰……邹婆子临死前照顾过她”
我想了想道：“三姐姐看她可怜，就让丫鬟给她用了好药伺候着，我也在一旁帮着。”
祖父点了点头，对我态度温和了下来，他道：“你倒是个心肠好的丫头。”
我低下了头。
我心中有些预感，祖父肯定会再继续说下去。
我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不出我所料，祖父深深地叹了口气，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有些悲伤地说：“好多事过去好久了，我也以为我会忘记，现在又突然间想起来，心里觉得——有些难受了。”
我本来想说难受就不要再想了，可是我还是没有选择开口。
我还在静静地等待着故事的开头。
许久，祖父突然对我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来，我听话地坐在了祖父对面的石凳上。
祖父看着我，有些悲伤地笑了笑。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我觉得祖父不想说这些事，可是还是潜意识地想让祖父将过去的事情都说出来。
祖父对我道：“你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说一些往事么”
我点了点头，道：“姝儿愿意倾听。”后来觉得有些不够，我有多说了一句，我道：“还请祖父相信姝儿，我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半句。”
祖父有些欣慰地看了看我，突然又笑了一下，他道：“你和你母亲一样聪明。”
我不知道祖父这是在夸我还是怎么，我从来没在祖父嘴里听到过母亲的一言半语，我觉得祖父说母亲聪明应该是对母亲的夸赞吧。
我心里竟然有些开心，也许母亲并不特别地让祖父讨厌呢。
祖父将视线移向了远处的假山，我看了看那个假山，想到了我和韩临，又将目光偷偷地收了回来。
祖父终于开口讲述了他的故事，他道：“那庄子里的邹婆子是你口中的那个邹娘子的贴身丫鬟，这些可真是往事了，都四十年前了，那个时候我还不是权柄在手深受皇帝宠爱信任的大理寺卿，那时候的我啊，还只是个六品侍郎……”
那个时候的祖父还是个小小的吏部外侍郎，家中还刚没了父亲，只剩一个生病了的老母亲，靠着祖父一点绵薄的收入度日。
那个时候的祖父是不可能娶到祖母这样的大将军嫡女的，那个时候的祖父靠着提拔他的老师的人情娶了京中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邹娘子。
祖父是爱极了邹娘子的，甚至因为邹娘子身子不好，一直不肯要孩子，只希望邹婆子能好好得养身子，邹娘子一直跟着祖父生活了四五年，期间陪伴着祖父送走了祖父辛劳一生的母亲。
四五年过去，祖父升官加爵做了四品大官，祖父一时间成了朝廷上的肱骨大臣，皇上也开始对祖父青眼有加，还在朝堂说过不了几年祖父就会做更大的官。
这可真是眼红了多少京官，多少媒婆暗地打听祖父可娶妻否生子否
后来祖父婉拒了不少京中贵女，哪怕是那些数得上名的大臣家中的庶女想要给祖父做妾室，祖父都拒绝了。
我听到祖父说到这的时候，觉得被祖父视若珍宝的邹娘子应该是世间最幸福的妻子了吧。
可是事情发生了变故，祖父突然因为朝中一位大臣犯事而被连坐锒铛入狱，皇上当时对祖父有心考验，一直不闻不问。
可是祖父不知道皇帝是在考验他的衷心，祖父身边的邹娘子也不知道。
一天不知怎么的，邹娘子听说了辅国大将军能说上话解救祖父，就匆匆地写了拜帖去了大将军家。
可那天大将军没露面，露面的是大将军的夫人，那夫人不知跟邹娘子说了什么，第二天大将军就在朝堂上为祖父说了话，祖父被放了出来。
可是邹娘子突然请求祖父降她为妾室！
祖父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些哽咽了。
祖父再三询问才终于明白原来那辅国大将军肯为他说话是因为邹娘子答应了那将军夫人让祖父娶将军的二女儿为正妻。
那邹娘子只能为妾室了。
后来祖父还是娶了祖母，那邹娘子本来就是个识得大体的女子，一直安分守己。
甚至连生孩子都是，祖母生了父亲，邹娘子才生下了一个女儿。
祖父只说到这里，没有说那个女儿到底是不是姑母，也没有说邹娘子的结局。
可是我还是猜到了，邹娘子的死因肯定和祖母有莫大的关系，因为连祖父都怀疑祖母。
祖父自然没说，我是从祖父的话里听出来的。
我有些明白了祖父为何这么多年来对祖母都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还有那邹婆子，据说是祖父在外地时，祖母说她偷了东西非让人给她断了脚踝打发到乡下庄子里。
祖母一直瞒着祖父说那邹婆子偷偷离开了赵府，直到十年前祖父才知道祖母欺骗了她，对祖母更是恨之入骨，便再也不愿意搭理了。
祖父对邹婆子也心中有愧，派人去偷偷看了几次也渐渐忘记了。
毕竟那些往事都太远了，当时的刻骨铭心过了四十年也就什么也记不住了。
祖父最后有些无奈地对我道：“我还是挺愧疚邹兰的——邹兰就是那邹婆子的名字。”
然后祖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笑了笑，我有些不敢说话。
祖父道：“我的邹娘名字是最好听的，她叫邹青鸾。”
我看到祖父眼睛里隐隐泛起了泪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