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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图强脸上此刻露出了微笑,柳明知道,这和那个即将出场的女孩有关。
胡图强声音变得温柔了。
“她身材窈窕,模样俏丽,但是透着世俗的老道。她那微微上扬的嘴唇上生了半粒红豆大小的肉痣,是她容貌的点睛之笔。
那身紧致、端庄的制服箍不住她那玩世不恭的性情——她是列车上的一名乘务员。
乘务员这个待遇并不咋样的行当,竟然能藏着这样的女孩子,真是令我开了眼界。
‘别杵在那挡道!’
她走上前扒拉开我,从腰间摘下钥匙,麻利地将车门重新锁好,反身瞅着我解释道,‘那人是个飞车党,算准了火车这时候得减速才动的手,偷了东西好立马跳车逃跑!他们比那些巡道的工人还熟悉路况——摔不死!’
‘噢……’
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但心里佩服对方能洞悉自己的想法。我虽然痛恨小偷,但也不愿看见那小子横尸铁路。
‘可是……可是他们,怎么会有车门钥匙的呢’我觉得不可思议。
‘十块钱一把,你要不要,要的话我弄一把给你’
乘务员讪笑,又道,‘我跑车也跑了两三年,小偷见过一打,但像你这样有正义感并能挺身而出的乘客还是头一回碰见,是个爷们!’
对方眼里流露出真诚的赞许,竟使我有点不知所措。
后来乔欣艳说我当时脸都红了。
‘你去景安做什么’
她倚靠在车门上,目光没遮没拦地望着我问。
‘你怎么知道我去景安’我又是一阵诧异。
‘废话,下一站就是终点呀!难不成你也想中途跳车’乘务员打趣道。
‘噢……我去那找个人!’我有点支支吾吾。
‘是吗我就住在景安的白马桥,留个电话吧,你得空来找我玩!’女乘务员说着掏出手机,潇洒地划开屏幕。
‘……我手机没电了。’
此时列车广播即将到达终点。车厢里一阵骚动,乘客们如同僵尸复活,纷纷开始收拾行李。
‘等着!’女乘务员瞟了我一眼,转身小跑着穿过拥挤狭窄的过道,钻入乘务间。不一会回来递给我张纸条,上面有一串号码和隽秀的签名——乔欣艳!
乔欣艳在我下车后,还冲我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火车抵达景安时天已蒙蒙亮了,但街灯未熄,站前广场空阔而冷清,整座城市还在睡意朦胧之中。
我摆脱了一名浓妆少妇的纠缠,她执意向我兜售一种暧昧的旅店服务!
我拐进一条小吃街,想先吃个早饭再回车站候车大厅休息一下,等天大亮后再去工地上找事情做。
冤家路窄,就在我刚要走进一家兰州拉面馆时,火车上那个挨了我一拳头的飞车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孙子站在七八步外,怒目而对,并用极其污秽的语言问候着我的先人。
我的怒火一下子蹭上了脑门,强压住刚刚泛起的饥饿感,冲了过去。
那小子立刻撒腿就跑。
我追入一条弄堂,连弄堂是啥模样都没看清楚就感到头部一阵巨痛袭来,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等到我醒来时,那条弄堂也已经彻底苏醒了。
各种人世的活动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间卖外贸女装的店铺的卷闸门拉开了一半,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店主正跟邻近水果摊的摊主扯着尖厉的嗓门对骂;一间杂货铺前三五个老人在民族加流行的欢快乐曲声中跳着风靡神州的广场舞。
一名清洁工从我脚边拾起一只空矿泉水瓶,竟没能瞅上我一眼……
很显然,我的存在对弄堂的居民们丝毫没有造成影响,这种情况在我的家乡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即便躺在地上的是一只鸡。
我想可能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经常露宿街头的流浪汉、乞丐而已,而他们这条弄堂向来不缺乏这种人的造访。
而当我完全清醒过来后,我发现自己除了心底的仇恨外和一个刚初生的婴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身上的现金、证件、甚至那只父亲留给我的已经锈迹斑斑的上海牌手表,连同那张乔欣艳留给我的纸条都被他们搜走了。
那帮畜生还对我的身体狠命地施暴了一番,这一点我从地上爬起来时感觉到了。
我举目无亲,身无分文,饥肠辘辘,浑身疼痛……
太可怕了,当你身处一座陌生的城市,口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的话!
这座巨大的城市依然在疯狂地扩张,就像癌细胞一样。
有时候我会杞人忧天地想:如果地球上所有的陆地都变成了钢筋水泥的森林、都被不假思索地城市化后,是不是就该到了绿色农村反扩张的时候了呢
虽然所到之处,随便可见灰尘弥漫的工地和正在崛起的摩天大楼,可是我一连拜访了几家工地,都没有得到雇用。因为我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件。
‘……唔,这样,你赶紧回老家去补办个身份证,我们工地上正缺人手哩!’
‘……no、no、no,绝对不行,万一你是个逃犯……反正你赶紧走吧,我帮不了你!’
……
我本想回去补办个身份证再来,无奈自己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啊!而即便是有,这样回去的话也太丢面子了,一定会遭人耻笑的,我的自尊心也实在是受不了呀。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我终于遇到了光头——一个耐人寻味的人!
时近中午,阳光猛烈,街面上冒着玄乎乎的水纹波。
我最后得以进入复兴路上一个叫‘金鼎广场’的工地,还得感谢看门保安的擅离职守。
‘啥……找工作有介绍人吗……这样啊,嗯,那你去那所房子里碰碰运气吧!’一个老头用下巴额朝不远处临时搭建的铁皮屋子指了指,随即推着装满沙石的两轮车走开了。
人是讲缘分的,若不是因为我第一个遇见的是这个姓郝的老头,若不是他当时还算热心地回答了我的询问,后来我也不一定会帮他出头的。
我径直走到铁皮屋前,略一犹豫,还是敲了门。
‘敲你妈个头,哪个小瘪三’一个中气十足、极不友善的声音传出。
说实话,我当时有点怵,真想掉头就走,但那声音又追了出来。
‘你妈,敲着玩呐,想死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条件反射似地冒了句:没。
‘你妈,黄毛,你去开门看看!’那个声音命令道。
不一会,门开了条缝,一个黄毛上下打量我,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妈的是谁呀
‘我是来找工作的!’我硬着头皮道。
‘找……找……找什么工……作’黄毛一脸莫名其妙,‘你……你……你丫有病吧’
‘你妈,急死老子了,你、你、你个屁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让那孙子给老子滚进来!’
这是间办工室,正中是一张长方形会议桌,一侧是装满了文件的铁皮柜。
桌边坐着三个人,一个凶神恶煞的光头,一个斯斯文文的眼镜,以及刚刚归位的结巴子黄毛。
他们三人正在扑克牌,手中此时也还捏着牌,显然我的出现搅了这伙人的牌兴。
我不无尴尬地杵在桌前,接受着三人的审视,刚想开口重申来意,却被光头挥手打断了。
‘来,先把这把打完!’光头招呼两人继续,‘黄毛,现在该你出了’
‘哦……八九十狗屁……一条龙……有……有人要啵’
‘徐监你要不你不要呀,我要,九十狗屁卡,压死你!’
‘四……个……六……我炸!’黄毛一脸得意。
‘你妈,吃了豹子胆了,还敢出炸大小王,我炸不死你!’光头吼道。
‘小……王……不是出过了……吗怎么……还……有炸’
‘放你妈的屁,小王什么时候出过了!’光头扭头望眼镜,‘徐监,小王出过没有’
那眼镜嗫嚅地说没有。
‘你看,人徐监名牌大学毕业,记性不比你好呀!快掏钱,出了二炸,一家二百……你妈爽快点,老子都输了一千多了!’
光头收完钱,给自己点了根烟,扭头望向我。
我于是简短地将自己的遭遇及想在工地做事的想法说了一遍。
‘你妈,就你还想找工作,你连杀猪厂出来的死猪都不如,那上面还得盖个检疫的戳,不然馆子店都不敢收嘞!’
光头说完兀自笑了,那两人附和着大笑。
我狠狠瞪了眼光头,也不回嘴,转身便走。
‘你妈,等等……’
光头叫住我,说如果我能把门口那堆红砖在一个小时内搬到对面那幢大厦的三楼去,就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