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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边只有乱石杂草。半睡半醒间,她念起那年大年初一,年若端着杯盏向她一举,“听说年头许的愿最灵验,淼淼,你不如试一试,或许某日就成真了。”
“是吗”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为司家昭雪这十来年的冤屈,做梦都想。“
听之,年若眼中的笑意一瞬间凝住,没再多说。
回忆如潮滚滚而来,没有丁点章法,司淼意识模糊间,隐约开始遗憾,遗憾那时为顾及女儿家颜面,没好意思告诉年若她第二个心愿。
她二愿与他同心同德,假使年若始终自诱为兄长,那她甘愿以其妹的名义,一生当他的解语花。又假使年若要她不涉红尘,那她亦愿意大隐于山,终年与星月青山为伍。
因为,她是如此虔诚地将这少年视作头顶苍天。
司淼捡起手边一颗边角凌厉的石子,趁神智抽离之前,指尖颤巍巍攀上石壁,用尽全身力气刻下了两行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想,这时倘若不用尽全力,恐怕再也没机会留下什么了。
司淼沉沉睡去,又一回睁开眼,却听见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大夫,她醒了,你来看看。”
她混沌地受完号脉,整个过程年若没和她说半个字,像是在生气。
司淼后来从待女口中得知,她消失了七日,年若难得一连几日没出过山,派出很多人去一寸寸地找她。
司淼明白他在气什么,他可是年若呀,一个她最懂的男人。
夜深,司淼露出一副可怜相,“你总不和我说话,我会很慌张,大夫嘱我静心养病,我这一慌张不要紧,眼下却可能影响伤势恢复。“
年若闻言眉眼一顿,终于出声,“你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还会这样不小心掉下山崖,若我再晚一些找到你,你的腿便废了。”
司淼轻声回道:“我见到你说能治眼疾的药草了,生在山石缝里,你找人去采吧。”
“你竟是为这”年若愣了愣,却也反应过来,“她的一双眼睛没了复明的希望,为此我爹娘五年前就断了两家姻亲,很少往来了。
少年的眼光渐渐复杂,“我忘记告诉你了,是我不好。”
司淼震惊:“父母的顾虑倒还在情理之中,只是你,仅仅就这样放手了吗”
年若弯腰为她掖了掖被角:“或许是我还不够喜欢她吧,所以撤身而退也不是多难办的事。”
这是头一回,司淼错估了他的心思,且错得离谱。
那晚,年若还细说了他的一众兄弟,个个似射狼虎豹,又笑言他的父亲是匹利牙利爪的兽,养出的孩子当然够凶悍,算是子承义业。
说到最后,年若微微摇头,“哎,你还小,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事,提都不该提。”
“年若,你肯让我知晓你处境里的那些机关算计,把我当自己人对待,我很高兴。“
司淼眼睛里漫着微弱星辰的光,她呀,听年若坦诚相告的时候,那低低润润的嗓音混着温柔的夜风吹入心间,她不住地欢喜。
司森猛地想起什么,几乎要弹起身:“你在山下寻到我的时候,可曾发现……发觉什么东西”
“嗯我倒不明白你所指为何。”年若笑了,自顾倒了杯茶,“你莫非有什么物件落下了我差人去找。”
司淼哽住,她怎么好说出来,她问的是其实是山壁上刻的那句羞人的情话。
见她闷闷地躺着,极纠结的样子,年若面上不动声色,眼角却闪过些许意味深长的笑。
司淼养病之际,年若虽持着一贯的稳重,但实则被这丫头吓坏了。
往日隔三岔五地来,自此之后一日来好几回,坐在潋滟云光下,携一卷兵书,一只埙,在一旁看大夫为她换药。
“你对兵法有钻研”司淼端着药碗,余光瞥到他兵书间描摹的阵法图。
年若放下书,浮去飘进书缝的一朵落红:“最近北朝不比从前,外有藩国作乱,内有异教徒亲藩起义,打了几场仗竟是输多胜少。我温故百家兵法,不过是研究我泱泱北朝大国到底败在哪儿,能被蛮人打到家门口。”
“蛮人的打法未必了不起,或许只因北朝无谋兵勇将,该此一劫。”
见年若抬眸看她,司淼便搁下药碗,“非我私心作崇,仍记恨北朝皇帝,爹爹生逢乱世,多年行军换了十载太平,兵家造诣早历练得炉火纯青,当年几人能有我爹爹三分精髓”
“哎,不提这个了,喝药吧。”年若轻叹。
司淼灌了口浓得奇苦的药,泪花溢出眼角,泪眼婆婆时,她看年若旁边放着的埙纹路古朴,有着檀香木的光泽。
“这埙做得真精巧。”司淼夸赞道。
年若温笑:“小时候我太贪玩,个头又小,往墙根树后一躲,下人想寻到我可要费番周折,因此常误了用饭的时辰。于是,娘亲便做了这只埙,她一吹,诺大的院里余音不散,我听着,就知道是时候该回去了。”
司淼中意这只埙,年若大方,走上前放在她床头,“送你了,往后用它学吹支曲儿给我听。”
只是这样暖融的景致终不能长久,司淼腿伤太甚,那些大夫被一块黑布蒙着眼进山,缓不了她的病痛,又被蒙眼经门口的马车送出去。
纵使年若跟她剖心长谈过一番,司淼仍会想,他到底什么来头,连请个大夫都这么小心
终有一日,年若对她说:“淼淼,我带你出山吧,总有医术更高的人能医好你。”
她坐在医馆的藤椅上观望街景,大约避世太久,她都快认不出来今日的帝都了。
晚间,医馆外传来一波嘈杂喧闹的脚步声,司淼以为是年若回来了,
而门一推开,来的却是她久违而熟悉的皇城军。
那泛着青光的铠甲,比之十年前,一点儿没变。
司淼的心,也如这渐寒的十月天,突然猛的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