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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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化疗结束，宋依然得到医生的允许出院。
宋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回家的路上还一直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冷。
宋星辰噔噔噔地跑出来，她长高很多，仰着头和坐在轮椅上的宋依然对视。
“姐姐回家啦！”
宋依然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眯眯地点头：“有没有想我”
每个人都不许宋星辰去医院探病，宋依然精神好的时候就和她视频，怕小孩子忘性大把她忘了。
“想姐姐，姐姐讲故事。”
宋依然忍俊不禁：“姐姐休息好了就给你讲。”
“星辰先自己玩，姐姐累了。”宋母同样摸摸宋星辰的脑袋。
宋依然没力气上楼下楼，宋母把她的东西都搬到了一楼的房间，不放心她一个人住一楼，干脆搬下来和她一起住。
宋星辰抱着故事书待在一楼，她喜欢姐姐讲故事，准备等姐姐睡醒。
可是妈妈从房间里出来后把她抱到客厅，语重心长：“星辰，姐姐生病了，所以爸爸妈妈会多把时间放在姐姐身上，你不要和姐姐生气好不好”
这话宋依然住院时她已经说过一次，宋依然回家了又提起，因为她对宋星辰有愧疚，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弥补。
“我不生气，我想姐姐陪我。”
“姐姐马上就好了，等她好了就会陪你的。”
“好！”宋星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宋星辰没等到宋依然给她讲故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家住了一天的姐姐又走了。
她拉住保姆的衣袖，看着车门关上。
车开得很快，她忽然跑了出去。
“姐姐——姐姐——”
宋星辰一边跑一边哭，她年龄太小，没跑几步就摔了一跤。
保姆把她抱起来，却怎么也安抚不住。
宋星辰挣扎着要去追救护车，哭声一直不停。
宋依然觉得自己一脚踩空醒了过来，她的心脏涨得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宋母见宋依然醒了，抓住宋依然没扎针的那只手。
她几乎要崩溃了，明明病情有好转，怎么又晕倒了。
宋依然的衣服还是她晕倒那件，身上有深深浅浅的血迹。
“然然，然然……”宋母的眼泪落在宋依然的衣服上，晕湿了已经干掉的血迹，她慌忙抹掉眼泪。
宋依然头疼，眼睛疼，胳膊疼，腿疼，浑身上下都在疼。
她呼出来的气在氧气面罩上起了雾，身体本能的保护让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然然，然然！”
宋母让出位置给医护人员，泣不成声。
她再次收到病危通知书，尽管这张纸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了，她还是没办法平静地签下名字。
宋父赶到医院时见到的是“手术中”的红灯和失魂落魄的妻子。
宋母身子一软，跌在宋父怀里，痛哭出声。
宋依然恍惚间听见了哭声，像是有人用针扎她的心脏，是尖锐又紧密的疼痛。
她觉得自己浮在水面上，悠悠荡荡，随水流而动。
“系统，为什么我这么难过”
系统叹气：“宿主，你不能老是做出决定又后悔，并没有用。”
宋依然苦笑：“是我自己作死，还拉住别人和一起受苦。”
“睡一觉吧。”
宋依然醒来是在第四天，她在重症监护室睡了三天。
这三天，宋父宋母一直在外面等，困了就靠着对方的肩膀睡一会儿。
宋依然愧疚万分：“我真该死啊，为了我自己，让宋依然没能开开心心地到十八岁，让她父母这么伤心。”
她心虚地呢喃：“而且，病痛并没有让我想离开。我现在之所以想离开是想让他们不再受这种折磨，但越是这样，我越是舍不得。”
巨大的愧疚让宋依然的状态越来越差，连医生都隐晦地提醒她，好的心理状况会有利于治疗。
五月，宋依然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甚至有精力散步，虽然最多走到走廊尽头就得坐轮椅。
宋依然生日那天，再次得到了出院的允许——保证在晚上九点前回医院。
餐桌上有一个小蛋糕，宋依然闭眼许愿：希望爸爸妈妈和妹妹早点不难过。
她吹灭蜡烛，把蛋糕推到眼巴巴的宋星辰面前：“吃吧。”
宋星辰欢呼：“姐姐最好啦。”
宋依然的午餐是一碗长寿面，底下卧了虾仁。
这碗比普通的碗小，本来是给宋星辰用的，现在给胃口差的宋依然刚刚好。
宋星辰吃完蛋糕，走到宋依然身边：“姐姐过来。”
宋依然听宋星辰的低下头，宋星辰在她两边脸颊各亲了一下：“妈妈说，生日要送礼物，这是礼物。”
“谢谢，我很喜欢。”宋依然感动不已，轻轻捏了捏宋星辰的脸，“下午给你讲故事。”
宋依然吃完后开始给宋星辰讲《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女孩发现这根火柴比前面三根火柴都要亮，小女孩能看得到的地方都被照亮了，她那个慈祥的奶奶从遥远的天堂里走来，奶奶带着微笑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女孩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宋依然念到这里，趁着宋星辰不注意偷偷抹掉了眼泪。
“姐姐，擦火柴就可以看见自己想的人吗”
宋依然本想告诉她那是幻觉，但话到嘴边还是顺着她的话向下讲：“你很想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见到她的。小女孩能看见奶奶，是因为她一直记得奶奶。”
“我记住了。”宋星辰坐得端正，“姐姐继续讲。”
故事讲完的时候，宋依然把书还给宋星辰：“喜欢这个故事吗”
“我喜欢姐姐讲故事。姐姐还走吗”
“姐姐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宋星辰摇头：“妈妈说了，姐姐会累，只能听一个。姐姐，我等你回来讲故事。”
“乖，把故事书放回去。”
宋星辰听话地把故事书拿走。
宋依然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要是骗了妹妹半夜都得起来打自己。”
八点半宋依然就到医院了，足足提前了半小时。
睡觉前，她拉住宋母的手：“妈妈，晚安。”
“晚安，然然。”
灯熄灭的那一瞬间，宋依然闭上眼：“我硬生生给自己写了个反派剧本，要是能打分，我绝对是负分。”
“这下谁也忘不掉你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攻略任务很出色。”
“好残忍的评价啊。”
宋依然在清晨被推进抢救室，宋母心慌意乱地抓着床不肯松手。
“然然！”
手术室的门关上的刹那，她跌坐在地，被宋父扶起。
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失去女儿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