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喜欢一个人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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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觉得小张出的主意极好,凌湛也觉得有道理,便把卡给了小张去查。
她用手撑着头,大拇指用力地揉太阳穴,才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回忆。现在想起来,她离开的时候,那老头子的表情确实是意味深长的。可是,从那老头子把东青釉拿出来开始,她一直和东青釉呆在一起,那东青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若说是被调包了,是什么时候调包的,怎么调包的呢?
如果不是在那里被调包?那么,难道是放在店里之后被偷换了?
如果是的话,是谁做的呢?外人还是内贼?
不,不,她又摇着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仓库的钥匙只有杨叔有,别人是进不去的。
也不对,她又摇摇头。如果一定要进一道门,一把锁怎么能将人拦在门外……
正在她苦苦思考的时候,小张忽然快步走了回来,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老爷子,说:“消费记录里面的确显示了那一笔消费,但收款的户主名是……是凌姐……”
什么?!
凌湛瞪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不光是凌湛,别的人也没反应过来。
小张躲着凌湛的眼神,不敢看她,声音也低低的:“消费记录显示的,那笔钱是转到了凌姐自己的账户里面。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你快点说!”杨叔急了。
“而且,消费记录还显示,今天也有一笔四万多的消费……”
凌湛只觉得脑袋里面“轰”地一声响,脑海里乱成一团麻,难以思考。
屋子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可那样的窃窃私语偏偏被凌湛听得一清二楚,并且无限放大:
“原来是她自己把钱吞了呀……”
“把公款当自己的钱一样花……”
“还像没事人一样……”
“这是私吞公款,可以判刑的吧……”
老爷子从小张手里接过卡,看了看凌湛,咳了一声,大声说:“都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我明天会给大家讲清楚,我相信凌湛,你们也不要急于下判断……”
“老爷子就是护着她……”
“就是,要是放在我们身上,不知道结果怎么样呢!同人不同命啊……”
“你说……老爷子对她那么好,难道她是老爷子的私生女?”
“胡说嘛!说不定……是那种关系呢……”
奇怪,脑子里像浆糊一样,听力却比平时更加敏锐。
凌湛深吸一口气,说:“不,大家先别走,我可以解释。”
别人怎么说她,她并不在意。但她不希望别人用那样不尊敬的态度来谈论老爷子,她不该给他添这样的麻烦。
老爷子看着她,担忧地说:“丫头,我看你脸色很差,要不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回来我们再谈?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不着急。”
凌湛摇了摇头,“老爷子,我没事。”她停顿了一下,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首先,我得承认的是,今天的四万多的确是我花的,也确实是用于我个人的私事。因为急用,我没有事先征求老爷子的同意,是我不对,但这个钱我一定会还的,我保证。至于那七十万,我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唯一清楚的是,这个钱我并没有挪用,的确是转给了那个卖香炉给我的老头。至于户名为什么是我的名字,我现在也没办法搞清楚,但我后面一定会搞清楚,并且给大家一个解释。”
一番话,自然是有人信,有人不信。好在老爷子有权威,又说了一番类似的话,才终于让大家散了。如果再要继续纠缠下去,凌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清醒。
众人走了之后,凌湛又去电脑上查了消费记录,确认了那个收款账户名的确是她的名字,但那张卡并不是她的,卡号是卖香炉的老头当时写给她的,自然,钱也不可能到她的包里。
老爷子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丫头,老爷子我相信你,如果那钱真是你蓄意挪用了,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对不对?所以呀,你也不要着急,事情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
凌湛笑了笑,感觉眼眶发热,“老爷子,那四万多的确是我花的,你不怪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用了钱吗?”
老爷子轻轻叹息,语气中充满了爱怜,“你既然没问我,那一定是急用,我怪你做什么!”
凌湛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老爷子停了一下,试探地问:“丫头,你告诉老爷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有什么事,你说出来,老爷子帮你想办法。”
凌湛咬着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事,老爷子,您别担心我,倒是我,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老爷子“咳”了一声,责怪地看着她,“你这孩子,说这样的客气话干什么!你再这样说话,老爷子我可要生气了!”顿了顿,突然拉起她的手,把那张卡又放在她手里,“拿去用,先解决你的事。记住,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如果不行,记得还有我这个老头子在,我多少还是能帮上忙的,别怕。”
凌湛心里一热,泪水从眼角溢出来,她连忙转过头用衣袖擦干了眼,转过头来,依然是轻轻笑着,把卡塞回老爷子手里,说:“老爷子的作用可大了,我现在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了!但我不能再用您的钱了,您放心,我没事,我会有办法解决的。这卡您收好,钱我也一定会还的。”
说完,她飞快地站起来跑出了门。她不能再给老爷子添麻烦了,不能自私地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越是愿意帮助你的人,越是不应该麻烦他们才对。
可是,当她跑到大街上,再一次面对这个城市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她感觉到晕眩,感到更加迷茫了。如今的她,连几万块钱的医疗费都出不起,以至于要偷用了老爷子给的公款。曾经的她一定想不到,自己会被几万块钱就压垮了。她为凌湛感觉悲哀,又替自己感到羞愧。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她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
在街边蹲了五分钟,凌湛终于慢慢站起来。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江岩还在重症监护室挣扎,他需要她。而她,此刻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她才能去解决所有棘手的问题。
*
江岩是一个孤儿。
从认识的那一天起,凌湛就知道,江岩和她一样,是个孤儿。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在车祸中双双坠崖身亡,而她,打有记忆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也许正是因为同为孤儿的境遇,让他们惺惺相惜,更懂得彼此。
而现在,这样的境遇给凌湛出了一个难题:除了她自己,她找不到人可以照顾江岩。很久以前,凌湛听江岩提起过,他在老家还有一位奶奶,记得他说过,他是含辛茹苦带大的,所以他一定要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他之所以做杀手,也是想多挣钱供养奶奶。然而,说这话的时候江岩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凌湛不知道奶奶还在不在,就算在,她如何能将这样的消息告诉给一个年迈的老人?又怎能指望老人来照顾江岩。
考虑了许久,凌湛在医院雇了一个高级护工,千叮咛万嘱咐,江岩如果有什么情况,或者医生有什么吩咐,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做完这件事情,凌湛才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重症监护室。她需要休息,休息一下,她才能继续去做许多应该做的事情。她要想办法弄点钱,不然没办法继续交江岩的医疗费用。她要挣钱,不然没办法还老爷子的钱。她更要调查清楚那七十万的真相,不然她无法面对老爷子,也无法面对自己。
……
唉……凌湛轻轻叹气……说来说去,都是钱,钱,钱!
这时候,她才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的意思。
小时候在路边乞讨,偷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钱是万能的”。有了钱,才能买到馒头,面条,才能填饱肚子,才能活命。她没钱,所以她变成了小偷,偷别人袋子里的零食,偷别人喝了一半的牛奶和吃了一半的烧卖。她甚至偷了别人的钱,十一块零五毛,凌湛永远都记得这个数目。正是因为这十一块零五毛,她被人抓住并带到基地训练,从此走上杀手的不归路。
如果不是这十一块零五毛,也许她会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她并不是在悔恨。她想,这是命,她走什么样的路,遇见什么样的人,是命。但她不认命,因为过什么样的生活,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注定。
呼。凌湛轻轻吐出一口气,轻声打开家门。手机的电早已耗尽,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可以肯定已经很晚了。这一天一夜没有见到凌天宥,不知道他是怎么过的,一定担惊受怕了吧。
凌湛在黑暗中走进玄关,将鞋一脱,拖鞋也不穿,走了两步,把自己甩到沙发里。她太累了,不止是身体的累,更是心里的疲惫,累到不想动弹,想在沙发里睡到天昏地暗。
“去哪了?”忽然间,一个沉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把凌湛从沉睡边缘猛地拉回来。
凌湛一个激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往自己身体两旁一撑,将她禁锢起来。温凉的气息在黑暗中离得很近很近,强大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她,让她心神恍惚。
凌湛又将双眼闭上,嘴里不轻不重地吐出三个字:“莫君昊。”
莫君昊。这个名字,三个字,没有曲折的音调,却掷地有声,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就好像,光是念一下这个名字,就是一种力量的积蓄。
空气中,莫君昊的气息更重了,她能问到他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凌湛猜想,他应该是离她更近了。她不说话,因为没有多的力气说话,周公拖着她的脚,立刻将她拖入模糊的意识边缘。
忽然之间,“啪”的一声,客厅里的灯大亮。凌湛觉得刺眼,翻了个身,想朝着沙发里面继续睡。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忽然腾空,一双大手用力摇晃她的头,拍她的脸。
“凌湛,凌湛,醒醒!醒醒!”莫君昊的声音充满了莫名的惊慌。
凌湛的眼皮像黏住了一样,睁不开。可是莫君昊一直拍她的脸,拍得她都感觉疼了。
“凌湛!你给我睁开眼睛!凌湛!”
凌湛不懂,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奇怪,就像,他很怕一样。
怕?为什么怕?怕什么?
凌湛几乎用尽了毕生最大的意志力,才勉强把眼皮睁开。映入眼帘的,是莫君昊深不见底的双眸,这双眸,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担忧,恐慌,竟然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干嘛?”凌湛不解。
莫君昊看看她的眼睛,又看看她身上,忽然胡乱掀起她的衣服,“伤到哪里了?哪里?!”
“你干嘛呀,发什么疯呢!”凌湛急忙把自己的衣服扯好。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莫君昊的行为--她穿在里面的衬衣上,全是血,红色的血,大片大片的,像一朵一朵血红色的花,怒放,耀眼而恐怖。在这之前,她一直处在惊慌的情绪中,完全没有力气考虑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直到现在,褐色的风衣敞开来,才发现里面是这番模样。
凌湛看着那些血红色的花朵,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画面:她站在巷子里,莫君昊走在前方,手上戴着手铐。他没有看她,但仅仅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就能感觉到他对她的恨意多么深。突然,她看见潜伏在楼顶的狙击枪对准了莫君昊,于是她扑上去,没有一点点犹豫地扑上去,挡在莫君昊面前,挡在子弹面前。鲜红的血从她的胸口涌出来,像泉水一点凶猛,在她的白衣服上绽开好大一朵花。
那时候的他的眼神,就像现在,恐慌,不知所措……
“我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凌湛扯了扯衣服,低下头去,不看莫君昊的眼神。
莫君昊没有说话,站了一会,默默地在旁边坐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忽然开口,语气已是冷漠:“怎么回事?”
凌湛说:“没什么。”
莫君昊的眉头皱起来,又沉默了半晌,冷冷地说:“进去睡。”
“哦。”凌湛乖乖站起来,进屋之前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惊奇地发现此刻已是凌晨四点钟,于是忍不住回过头问莫君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等的?”
莫君昊远远地看她一眼,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昨天早上。”
凌湛以为,近三十个小时的不眠不休会让她倒头便睡,睡得天昏地暗,可当她真的洗完了澡终于在床上躺下来时,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明明身体已经极度疲倦了,脑海里却翻滚着无数画面:江岩的身体飞起来的画面,肇事车辆呼啸而去的画面,收购东青釉的画面,她自己为了江岩的治疗费而窘迫的画面,还有,鲜血从她的胸口凶猛涌出的画面……
越是想,越是无法入睡。
窗户外头有了一些声音,好像是卖早点的夫妇在开门做准备了。
凌湛又翻了个身,看见客厅的光从门底下的缝透进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愈发痛了。
忽然间,门缝下面的灯光消失了。
凌湛在黑暗中看着那扇门,听见沉稳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很清楚走来的人是谁,奇怪的是,她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紧张?没有。害怕?没有。喜悦?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莫君昊轻轻推开门,沉沉的声音响起:“睡不着?”
“嗯。”凌湛用低低的鼻音回答。
莫君昊走进来,把门关上了,然后似乎是脱掉了外套,和衣躺到了她旁边,手臂一揽,将她揽入怀中。
“这样好一点吗?”他低声问。
凌湛轻轻笑了:“你当你是安眠药吗?”
莫君昊没说话,大掌轻轻顺了一下她的头发,沉默了一会,说:“不打算告诉我遇到了什么事?”
凌湛默默地,她怎么告诉他?为什么要告诉他?以什么身份告诉他?告诉他之后呢,一切就能解决了吗?
“没事……”凌湛还是坚持她最初的答案。
莫君昊的气息有点变化,变得有些凛冽,凌湛猜想,他一定是皱眉了。不管他想再说什么,凌湛低低叫了一声“头疼……”便成功阻止了他。
“睡吧。”莫君昊低声说着,大掌揉了揉她的长发。
这一次,浓浓的倦意瞬间涌上来将凌湛淹没。她被莫君昊的气息所包裹着,淡淡的,说不上温柔但温暖的气息,这样的气息如同一剂强效安眠药,让她混沌一片的头脑迅速沉静。
睡吧,睡吧,她心想,睡了起来,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在她将要进入梦乡的那一刻,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问:“那时候,你要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她睁不开眼睛,不知是梦是真。但她知道,“那时候”是指凌湛为莫君昊挡了子弹的时候。
那时候,她倒在莫君昊身上,眼中是莫君昊那双墨色的眸,而那眸中,是害怕,是慌乱,是措手不及的惊恐。她轻轻笑了,想要留给他一个完整的最后的笑容。可是,她一笑,鲜血便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