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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北城,伫立在西北边境线上,往南再去不到二百里就进去巴陵地界了。而在两者之间,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朝着南方奔涌而下。

此处估计忘川河源头并不太远,所以河水极端汹涌,平日极少会有客船选择从这里渡河,就算河对岸有丰富的西南物产,商队也会选择绕行百里,从平缓的下游出发。

塔北城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妖族完全占据的城池,算是当年西北混战的最后一方净土。

城中由紫藤花族占据,在妖族庞大的种类体系中,他们是除了青木族之外唯一的植物属性的妖了。

紫藤花族与青木族同样不喜争斗,故而整个塔北城一直处在恬静优雅的环境里,城中的人类和他们生活的十分融洽,没有半点冲突和矛盾。

这点上塔北城做的比金陵还要好,紫藤花族靠吸收自然甘露为生,还为人类提供了不少赖以生存的粮食果木,所以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人类的反感。相反,花族还有极高的战斗天赋,过去的日子里一直充当着人类的守护神。

此地最让人不解的是,他们甚至在去年撤掉了城主职位,取消了兵役制度。不管是人类还是花族,成年男性都要习武,每个人都是骁勇善战的士兵。和平年代他们只需要少量的战士守城,战火起时人人都能拿起武器保家卫国。

事实上墨尘不仅继承了明王的大军,同时将所有曾经效忠叶明的军械统统收归己有。其中就包括数百艘领先大陆各地的战船!

来自北林郡的制作工艺一直是整个帝国最好的,他们出产的战船吃水深,用通俗的话来说吨位重,承载力强。超大的质量能让他们轻松应对各种恶劣的环境,包括眼前的忘川大河。

塔北城的哨兵了望着远方,放哨的日子总是无聊的,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外人到来了,天气也一如既往的沉闷,热风将忘川河的水蒸气送到大城上空,汇聚成一片片压顶的乌云。

他打了个盹,人在闷热的环境下总是容易犯困,加上午餐享受了军队提供的花汁焖肉,一种让人醉生梦死的味道。

他慵懒的抬起眼皮,打瞌睡是每个哨兵心照不宣的事儿,但你并不能真的睡着,不然会扣军饷的。

可就是这睁开眼的瞬间,环绕着全身上下的乏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硬在半空的手以及难以挪动的脚步。

“敌…敌…敌袭!”

“嗖!”

噗嗤!

一直翎羽箭精准无误地插在他的头顶上,这个倒霉的哨兵甚至没有来得及消化掉刚刚下肚的美味,就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无数遮天蔽日的大型战船并排渡河而来,他们稳稳的停在了塔北城外的沿岸,随后一支支整齐划一的军队从雷舱走了出来,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根本无法计算数量。

“快!快去报告族长,军情紧急!”

塔北城头乱作一团,手忙脚乱的士兵们高声呼喊着,不多时整座城池都沸腾了起来。

阿尔塞伊骑在高头大马上,嘴角挂着不屑的微笑。他平静的看着有些滑稽的塔北城守军,不知在想些什么。

“尊上,末将愿率军挑战,只需三阵战鼓,便能拿下此城。”

“墨林君,看到城头两角攀爬的紫藤花了么”

被称作墨林君的先锋勒马停在阿尔塞伊身后,说:

“紫藤花小人倒是闻所未闻,该不是南方的产物。”

他是墨尘的堂弟,也是墨家军核心集团的人物之一。派他跟随阿尔塞伊,也是墨尘无奈之举,十万大军都交给了并不太了解的人,总在做些保障工作。

“呼~~”阿尔塞伊动了动鼻子,

“多熟悉的味道啊…”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远古时期,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见识过紫藤花的作用了。

“紫藤花开之时,会释放出一种毒素,能麻痹人的神经,让闻到它味道的人都陷入美丽的幻境之中。”

“那岂不是危险万分”

“不不不,对那些受伤的战士来说,紫藤花才是活下去的动力,它能极大的减少痛苦,足以支撑到伤口被包扎好。看到它,我想到了那个与之同根相生的种族,我能嗅到他们的味道。”

阿尔塞伊顿了顿,道:

“一座醉生梦死的城池,终日沉溺在现实与幻想的挣扎当中,这样的地方存在着就是对大陆的亵渎。本尊眼中容不下这群大陆的毒瘤。”

“明白了,所有人听令,重弩炮准备,攻下此城,屠灭所有人,一个不留!”

墨林君挥舞着令旗,大声吼着。

阿尔塞伊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显然这个人类很会察言观色。

令旗落下,战鼓轰如雷鸣,墨家军毫无征兆的打响了入侵西北的第一战!

忘川河送来的蒸汽凝结在城头,浓密的大雾尚未消散,沉寂了数月的墨家军出动了。

中军步卒八万,两翼弓弩手各是一万,总共十万墨色战甲大军,便如黑暗中收割生命的死神,倾巢而出。

塔北城的混合兵种显然和墨林君预料的白纸灯笼不太一样,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塔北城营垒中的大军快速整顿完毕,随之出动,漫漫战甲如同遍野松林伫立在城头,阵势数目仿佛与墨家军大体相同,局面竟然看似能堪堪抗衡了。

骤然之间,鼓声号角大作,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墨家军弓弩兵阵率先出动,中军兵士则跨着整齐步伐,山岳城墙班向前推进,每跨三步大喊“杀”,竟是从容不迫地隆隆进逼。

与此同时,群均凄厉的牛角号声震旷野,无数箭矢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无可阻挡地傲慢阔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来。

终于在弓弩手掩杀之下,步兵排山倒海般撞到了塔北城之下,若隆隆沉雷响彻大地,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帝国弯刀铿锵飞舞,塔北守军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墨家军曾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每个士兵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城池瞬间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死亡的味道攀上每个塔北人的心中。

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遭遇战火的洗礼了,不仅是人类战士,紫藤花族的守军亦然,除了每日的训练之外,他们甚至都见不到鲜血。徒然经历巨变,士兵们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一具具倒下的尸体更轰击着他们的内心防线,如大锤般毫不停息。

熊熊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那风中猎猎招展的“墨”字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城下墨家军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墨家军悍不畏死的冲锋,却在刚登上城墙之时,即刻被数名守军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该死的家伙,滚下去!”

“……”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墨林君身经百战,他明白一鼓作气的意义,所以即便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墨家军依旧挥动着战刀,如蚍蜉撼树般攻击着塔北城。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尊上…”

阿尔塞伊伸手打断了墨林君的话,他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也明白墨家军与这将军的重要性。

“命炊火兵生火造饭,一个时辰之后大宴全军。”

“是!林君多谢尊上!”

墨林君下马,重重叩谢道。

阿尔塞伊送来缰绳,身躯缓缓摆脱了引力飞到半空之中。

“愚昧无知的种族,毫无意义的抵抗,今日,你们将感受银月护卫神殿之神的怒火,圣光会净化你们的灵魂,而一切反抗神灵的想法都将泯灭于本尊的威严之下!”

“轰!”

圣光爆射,山河变色。

阿尔塞伊的背后升起巨大的金色幻影,那灼热的气浪不停波动着,笼罩在塔北城天空上的乌云竟被他的力量强行驱散!

脚下的震动越发的猛烈,几乎让墨林君就站立不稳!他和在场所有人同时的感应到了天空之上,远远的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与天地碰撞的动静!

自然之力酝酿纵横在西北天空,它与阿尔塞伊的圣光之力撞在了一起,撞击之中,爆出来的余波,远远的传荡出去,甚至能听见远处传来了如闷雷一般的响声!放眼看去,之间远处数千米之外的河面之上,竟然也被振荡而出的冲击波荡漾着,掀起一阵阵狂浪!不少停靠着的战船被巨浪掀翻。

守城士兵脚下,那青石台阶也开始出了细微的迸裂声,一道一道的裂纹,迅的在脚下蔓延开来!

“这…这是什么力量”

塔北城常年饱受着忘川河水汽形成的乌云摧残,可不远处天空上的那家伙居然随手就将之驱散了

“他…他不是人!”

城头上,紫藤花族族长震惊道,身为最古老的妖族之一,花族的秘辛里记载着这种级别的存在,可…可那也是数千年之前的事了。

“冒犯神威者,无一生还。”

阿尔塞伊想前一步,背后巨大的光影也随之而动,紧接着他对着虚空挥出一拳!

一拳,周围空间尽数破碎,如裂开的明镜般露出支离的黑暗,光影与他同步,挥出了毁天灭地的一击!

紫藤花族族长感受到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可身为族长的他没有退却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而上!

“觉醒吧,花魂!”

一声令下,那遍布在塔北城头的藤蔓上,鲜花盛放,交织而起,在城头聚拢成一层防御网!

“哼,不自量力。”

阿尔塞伊轻蔑的说着。

光影的一击狠狠砸在藤蔓网上,只听得响彻大地的声音传来,所有人耳畔都回荡着绵延不绝的翁鸣。如墨林君这种武道小有造诣的高手也只能丢下战刀,捂住双耳,这才堪堪挡住余波。

藤蔓网瞬间破碎,光影重拳似乎夹杂着极高的温度,那些断裂的树藤和被覆盖的守军战士们一起在圣光中化为了灰烬!

就连塔北城坚固的城墙,竟也被阿尔塞伊轰出一道数十米宽的缺口!

久攻不下的墨家军战士们立刻会意,几乎不做停留的冲进了城中。

惊天一击!

一击惊天!

再也找不到紫藤花族族长的踪影,显然他的灵魂伴随着肉体一起泯灭在阿尔塞伊的圣光中了。

有了“神灵”的帮助,战争的天平很快就倒想了墨家军这边,阿尔塞伊的强大为每个战士提供了用之不竭的勇气。与之相反的是塔北城的守军,他们中不少人丢盔弃甲,拼命逃亡起来。

很快,墨林君就彻底占领了城池。在切断最后一个守军喉咙之后,他奉行着阿尔塞伊的旨意,将屠刀伸向了城中无辜的百姓。

天空残阳似血,几只大雁悲鸣着飞过,好像在为死去的士兵哀嚎。满眼望去,尽是红色,红的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战旗,武器到处都是,还有几堆烟火在燃烧着,好像在为人们讲述刚刚发生的战事。

城外的土壤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无法凝固,分不清是墨家军的还是守军的。上空的战争硝烟如阴霾般无法散开,偶尔看见的断枝上挂着早已辨认不出的肢体部位。不久前还充斥在这里的厮杀声、呼喊声、弓弩声消失了,却让此时的寂静显得无比狰狞。

随之而来的,是持续了整整三天的大屠杀。

惨叫声经久不息,许多年之后,不少墨家军士兵都拒绝回忆起塔北城的战斗。那场大获全胜的战斗本该是他们军旅生涯里值得吹嘘的骄傲,却随着他们的沉默,逐渐消散在天地中,与惨死的数十万百姓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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