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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长看过覃明递交上去的证据，然后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李迁徙，开口，语气有些温柔地开口说道：“被告李迁徙，请你起立。”
李迁徙站了起来，但是她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抓住了，轻轻地。
她微微侧头，发现戴着耳机的朱朱正看着她，眼睛都是疑惑和担心。
那瞬间，她知道，虽然看着宫崎骏的《龙猫》，虽然她跟平日在家里一般无二，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不同于家里或者学校。
她知道，妈妈紧张。
李迁徙看着女儿那娇憨的眼睛，微微笑，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手，并牵着她的手，然后看着审判长。
审判长看着她这小小的举动，嘴巴张开，过了一秒，声音才冒出来：“李迁徙女士，你需要帮助吗孩子这么小，虽然看着动画片，但是没有关系吗”
审判长的话，让现场立刻弥漫一种奇怪的氛围，原告席上的武似玉脸上立刻出现阴鸷，但是刘源扭头，看着她，眼睛里是满满的警告。
武似玉立刻收敛起来，低眉敛目起来。
“没有关系，可能我太紧张，有些打扰到她了。”李迁徙如实回答道。
“哦……”审判长闻言，嘴角竟然浮现一丝笑意，那丝笑意，仿佛龟裂的大地，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将那些裂纹给挤歪掉了：“好，若是孩子有不适，请你及时提出来，我们可以暂时休庭。”
“是，谢谢审判长。”李迁徙回答道，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欣喜，只是微微意外。
“好，我想，辩方代理人，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审判长说道。
“是。”
刘源确实想问问题，所以他站了起来，走到李迁徙的被告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之前给的资料瘦了很多的女人。
“李迁徙女士，你的代理人，还没有完全答辩，所以我的提问，会显得很冒昧，也不同哎符合程序。
但是，因为你代理人用证据为基础，来进行答辩，所以我得确认证据的正伪。
这世间，有很多东西，无法分辨真伪，比如七情六欲，可以掩饰，可以表演。
就目前而言，我们的分歧，是你是否爱你的丈夫，你方代理人，拿出你去墓园祭拜你丈夫的举动，来证明你对亡夫的思念，但是并不能证明，你在他生前，是否爱他，这个且先放着。
我且问你，每次去祭拜你的丈夫，你知道那里有摄像头吗”
“知道。”李迁徙回答道：“守墓园的人，会事先告知。”
“好，既然知道，那么我可以这么说吗，你知道有摄像头，所以这些悲伤，带着悲伤的情绪念《安魂曲》，是有表演的可能”刘源看着李迁徙的眼睛，有笑意，有睥睨，有期待，有威胁，复杂得像带着千军万马地向她袭来。
“我想，蓝色的天空，我们的孩子的眼睛，以及我自己，都比摄像头，更值得我表演。”李迁徙回答道，她自己心如止水，也许是因为牵着女儿娇软的小手，也许是自己已然找到了法庭的节奏。
反正，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若她错了，审判长会呵斥改正，覃明会修正。
到目前为止，实在没有任何值得她方寸大乱的事发生。
而她说出这些话，清晰地看见那些千军万马，都散开了，但是很快就再次聚集起来，而且更加猛烈：“既然有表演的可能，那么样的情绪，就未必是真实的，所以，你是否思念你的亡夫，并未得到证实。
是吗”
“原告代理人，你是否觉得，自己在任何情况下，所有的情绪，都是出自真心真情实感”李迁徙反问。
她的反问，惹得众人侧目，甚至面无表情地站立各处的法警，都看了过来，带着惊讶和好奇。
“若我有别的目的，不方便展示我的真情实感，我也会表演。”刘源回答道。
他的答案，让坐在自己位子上的覃明，露出了一丝轻微的笑意。
“我在墓园，对着我丈夫的墓碑，表演我的悲伤，有什么好处勒”李迁徙再问道，她的视线，平静得像站在台风的中心，刘源眼睛里冒出的千军万马，只在她周围狂喊进攻，却无法进得身去。
“有啊，比如今天这种时候，你的表演，刚好就被你的代理人，用来证明你对亡夫的思念，可以推翻你在他生前，对他的冷暴力以及各种恶行。
因为有这个好处，所以才表演，而且很划算。”刘源嘴角一丝丝的微笑，那么笃定，那么居高临下。
“呵呵……”李迁徙竟然有些轻笑，接着说道：“那我在婚姻法的保护下，怀着我们的孩子，在表演这样的情感，岂不是好处更多
按照你的推断，我会是个深谋远虑，善于表演的人，那为何我要对他冷暴力
我跟我的婆婆见面次数不多，我为何要跟她吵架，甚至大打出手
是不是，我有精神分裂症
而且你准备了，我有精神分裂症的医学证明”
李迁徙的话，让刘源的眼睛迅速移开，在她身旁叫嚣的军队一下子撤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这是撤军，而不是败退。
“审判长，我问完了。”刘源回到自己的座位。
“被告代理人，虽然表演跟真情实感，很难界定，但是我希望你尽你所能，让我们相信你的证据，好吗”审判长说道。
“是。”覃明站了起来：“请允许我问我当事人几个问题。”
“可以。”审判长说道。
“好。”覃明走到李迁徙的被告席前，面色如常，看着她的眼睛，发现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睛，已经有了轻微的变化。
其实，也许不是变化，而是恢复。
而且，是他期待的恢复。
“请问，你为何在亡夫的墓碑前，念《安魂曲》”覃明开口问道。
“因为……后悔莫及。”李迁徙回答道。
她的回答，让刘源瞪大了眼睛，武似玉脸上出现欣喜困惑，审判长审判员，几乎所有的人，都皱眉。
“后悔莫及，后悔什么莫及什么”覃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李迁徙，仿佛她回答的内容，并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意外。
“后悔，不曾温柔以待，不曾足够凌厉，不曾提前决断。”李迁徙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