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三十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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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茉莉，恭喜你。”何秀丽的声音柔和得恰到好处。

她的面上并没有激动的神色，但茉莉知道这就是秀丽老师的性格，一个将温柔典雅融合到骨子里的人。

何茉莉低头笑得格外生动，就像是只小狐狸。再抬头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刚刚放在一边的手提袋，指着那抹暗红色的盒子，又道：“对了秀丽老师，您看看我给您挑的鞋，喜欢吗”

“茉莉，怎么又带礼物了，老师什么都不缺，可别破费了，把生活费都用在自己身上吃好点儿，看看这小身板，跳舞是要瘦，可也不能太瘦了。”

何秀丽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心疼，她很了解茉莉这个孩子，是绝对不会从父母那里多拿钱去给她买鞋子的，一定是从生活费上省下来的。

“老师，我每餐都吃得好，二中的伙食便宜又美味，压根就用不着偶尔买点零食换换胃口，只不过是把多余的生活费省下来，攒得够够的了。

您看看这双鞋，鞋底很松软，我爸妈买过好几次了，一整天站着都不累，还说穿起来就像是踩着棉花上一样，我觉得特别适合您。”

何茉莉的据实以告，渐渐打消了何秀丽的顾虑，学生的孝心拒绝了也不好。

“好，茉莉，老师就收下了，谢谢。”

“老师，您快坐下，我帮您试试新鞋子合适不合适”何茉莉扶着何秀丽坐到沙发上，然后蹲着帮她试鞋。

何秀丽没有拒绝，只是让学生这样帮忙，还是觉得难为情，都怪她这腿脚不争气，这么多年了也没恢复好一些。

“老师，我扶您起来，走走看舒服吗”何茉莉的速度很快，咖啡色的软皮鞋穿在何秀丽的脚上，大小合适，也很衬她的气质。

“嗯，不错，比我之前的鞋底要舒服多了，真有点错觉腿已经完全恢复，不疼了，一起跳《书香墨韵》好不好，茉莉”

何秀丽踩着软软的鞋底，突然兴致大发，想着趁现在还有机会，再和茉莉跳一支《书香墨韵》，这支茉莉小时候经常练的启蒙舞蹈。

“恩恩，老师。”何茉莉看秀丽老师高兴，她当然很乐意配合。

真好，已经有好久没有和秀丽老师一起跳舞了。

何茉莉率先舞动起袅娜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尽显美感，还有点平时难得一见的可爱。

《书香墨韵》的舞蹈编排是根据幼儿的身体条件，动作都很简练，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跳好的。何茉莉极尽可能地去演绎好每一个动作，做一个可爱懵懂的大孩子，因为她知道老师喜欢看着她跳。

何秀丽慢慢地跟着跳了前半段，到后半段的时候体力和隐隐作痛的脚已经跟不上了，她没有勉强自己继续，静静地看着茉莉翩翩舞动柳腰纤臂。

真好啊，她何秀丽的学生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再没有什么遗憾。

渐渐的，何秀丽眼中的妙龄少女仿佛与三十七年前的自己重合了，一样的天赋异禀，一样的年轻貌美。

慢慢地，眼前的那个昏黄的影子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何茉莉那张明眸皓齿的脸。

三十七年前的遗憾，早已随着时间飘走，惟留下这点残影久久不愿离去，看来等的就是这个时刻吧！

最后一支舞，不，半支舞。

这样的结尾是再贴切不过了，她何秀丽的舞蹈人生不正是只有上半段嘛！

有时候何秀丽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是没有那一场意外，如今她一定是完全不一样的，不是更好，却是更差。看不清人心，辨不明善恶，那样的人生就是再被人羡慕又能有什么意义。

如今，她是感谢那场意外的，让她有了陪伴一生的丈夫，像普通的女人一样生儿育女，又子孙满堂。

善恶到头终有报，而当年害她的人结局也并不好。舞台上的万丈荣耀退却，留下来竟只剩下空想和虚无。那人为了跳舞一生都没有孩子，最终丈夫也弃她而去，不到六十岁居然就得了脑梗去了。

为了跳舞她不要孩子，这一点，那人却是没有骗她。

舞者对身材要求近乎疯狂，生孩子几乎就是赌上之后的舞蹈生涯，所以大部分舞者生孩子都比较晚，或者干脆就不生孩子，就是为了保证一个尽可能长的舞蹈生涯。

而她的原计划里就是不生孩子，为舞蹈奉献一生。

何秀丽想，如果没有那场“人为”的意外，她的生活估计也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吧，没有孩子，丈夫大概率也不会善待于她，养父母也不是真心对她好。

命运戏人，她本以为已经跌入谷底的时候，却阴差阳错地再次找到了人生的希望，遇到了那个呵护她一生的男人——何全。

只是她幸福了，爱人却是辛苦了一辈子。

何茉莉一曲《书香墨韵》结束了，却见秀丽老师望着她发起了呆，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不知秀丽老师在想些什么，但总是和舞蹈有关的。秀丽老师年轻时候的事情，她听村里人说起过，也听老师自己说过。

老师的前半生是在大舞台的璀璨光芒之下，名利双收，后半生却是生活在小县城的农村，粗茶淡饭。照常人的思维，肯定会认为老师会不满，执着于往日的辉煌。

但秀丽老师没有，她一直都很满足。哪怕遭受了那般悲惨的命运，那么多的不公和背叛，她依旧没有去恨任何人。

何茉莉一直很钦佩。

年轻时候的何秀丽是那时候国内知名的青年舞蹈演员，有着光明的前途和良好的家境，却在即将得到首席舞者的时候时出了意外，腿部受了重伤，彻底断送舞蹈生涯。

医生的诊断结果更是让她从此一蹶不振，一个跳舞的人，以后居然只能靠拐杖才能行走，即便她恢复得再好，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也只能是勉强行走，不能够久站。

命运无情，从不为任何人例外，而对于何秀丽这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确实在有些过于残忍。

偶然的一个机会，她发现了这场意外居然是人为的，有人在她的舞鞋上做了手脚，害她的人还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人为了首席舞者这个机会害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