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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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的毕鹤亭正气呼呼地瞧着桌上那张合照，照片上酷酷的小男孩笑容十分灿烂，旁边的青年男子亦是。

那是毕现五岁生日时所拍的一张照片，毕鹤亭和韩松莲还没有离婚。

那一次毕鹤亭特地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和韩松莲一起陪着他去游乐园，去海底世界，最后一家人在一起共度晚餐。

餐厅还专门派了个摄影师为他们拍照留念，这其中便有这张父子俩的合照。

想着毕鹤亭突然又笑了，那时候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毕现会依赖地让他陪着去玩儿，会生气他忙于生意，会恶作剧换掉他的文件。

而当他发现文件被换了暴跳如雷时，又会在另一个隔层里的找到一份小毕现的文件夹，里面就是那个原来的文件。后面还附上一张纸，列数他这个爸爸说话不算话的各种罪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变成了这样，再难平静地坐在一起好好用上一顿饭。

毕鹤亭想了又想，总算将那件极其不愿面对的陈年旧事从记忆里扒拉了出来。

是他和毕现的妈妈离婚之后啊。

和韩松莲离婚以后，他的儿子毕现便开始离他越来越远，而经历了这个打击之后，也让他越来越不想回家，不想面对毕现，不想一次次地被老宅熟悉的人、事、物给提醒，他毕鹤亭这个自诩不可一世的男人居然被老婆给甩了，这是他头一回输给了一个女人，也是唯一的一次。

开始那一个月，毕鹤亭甚至还会以为一切就是个梦，醒来依旧还会看到妻子为他挑选第二天的衣物，可早上醒来身边的空空荡荡都在是无情嘲笑着他，“你被老婆抛弃了”。

毕鹤亭哪里受得了，不管是出自于心理上的好过，还是生理上的需要，他都没有继续为难自己的打算。女人，他身边多得是，比她韩松莲长得好看的，又更年轻的向来不缺。

他是谁呀，他是赫铭的当家人，身价千亿，也只有像韩松莲这样的蠢女人才会想着离开，甚至满怀不屑抛下毕夫人这个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位子。等着吧，以后有她后悔的。

毕鹤亭呵呵一笑。

他漫不经心地处理了那个胆敢算计自己的女人，心里开始隐隐期待韩松莲后悔莫及回到他的面前，他就不和她计较，大方原谅她。女人嘛，总会有眼界窄犯错的时候，他是个大男人就不该计较太多。

时光荏苒，一晃快二十年了，毕鹤亭后知后觉地确定了那个狠心的女人一定不会再回来了，她又有了家庭还重新生了个女儿，过得很好。

而这些年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管是跟在他身边时间长的，还是短的，被他毕鹤亭记下了的只有一个叫做韩松莲的女人，尽管毕鹤亭不想承认，现实其实早已经给了他狠狠一个大巴掌。

这个女人热情又决绝，固执还嚣张，要和不要统统都是由她说了算，实在不算是他心中理想的伴侣，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早已经成为他这大半生中最特别的存在，和他有了唯一的一次婚姻，为他生育了毕现。

毕鹤亭的心中荡漾起了后悔的情绪，这一回，他没有再继续刻意回避心中本是残留，却早已枝繁叶茂无法忽视的感情。

毕现说的没错，他是个失败者，永远想着掌控身边的人，结果却被现实牢牢掌控了，不想承认失败，却依旧难逃失败者的身份。

忽然，毕鹤亭有些看不清了，这些年他全力发展的赫铭是不是真的那般需要他，他亦真的那般需要赫铭。

说来说去，不过空虚罢了，除了发展壮大赫铭，他别无事做，用忙碌麻痹自己的神经，用女人加以调剂生活，这样惬意的日子忽然也觉得过腻味了。

毕鹤亭忽然有了放权的想法，毕现这些日子展现出来的能力远超他的预料，只是年纪尚清欠些经验，假以时日做得不会比他做得差，他要是早点退休带带孩子，也不错。

若是有人得知了他现在的想法，简直是要被吓死去了，常年加班爱女人更爱公司的毕总居然想退休带娃了。

可惜，没有人比现在的毕鹤亭更加明白，积年的悔意一经泻出，那威力够让他清心寡欲过后半生的。

他从保险箱里拿出了一个相册，轻轻抚过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力道是那么的温柔。这里面都是那个家还完好之前的照片，有好多张还是和桌上那张父子合照同时拍下的一家三口的合照。

这些东西都是毕鹤亭往常不敢去触碰的，一年总拿出来的机会不过是三两次，而大多数的时候，他并没有打开来看，只是拿出来擦一擦。

今天，毕鹤亭再没有一丝顾虑，也放下了心中对那个女人的最后一点奢念，来重新回顾了他们这段七年的婚姻。

他手下翻动的动作不停，脑子里浮现的画面也是层层又叠叠，前期多是甜蜜，后期慢慢地争吵占据了大部分的相处时光。

再一次回顾这些，毕鹤亭的心里百转千回，曾经觉得自己都没有错，错的是对方，现在才真切地认识到了他是错了，还是大错特错。

不可一世的毕鹤亭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对着韩松莲认错，或许是这辈子也再见不着面，说不上一句对不起，在这个时候，毕鹤亭的态度尤为诚恳，就好像是真的对着那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人一样。

毕现还说，他要是再继续肆意乱来，将会永远失去儿子的尊重。

这句话是攻破毕鹤亭心房的最后一击，语气不中却有力地如同一个小铁锤，闷声放大招。至此，毕鹤亭在这场父子大战中彻底败下阵来，答应了毕现所提出所有要求，包括不再对何茉莉有任何不友好的举措，严惩这中间办事的人，甚至还有当面和何茉莉道歉的要求。

毕鹤亭静静地在办公室待了一个下午，无数次问自己，要是能早点明白这些，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