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终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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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葬礼上回来的半个月里白芨都待在画室里没出来过。盛夏害怕白芨会做出些什么傻事来,于是就日夜不分的陪在她的身边。
白芨表现的很正常,不哭不闹甚至脸上没有浮现出一丝悲伤难过的情绪,她只是不停的画画而已。如同往常那样坐在地上用铅笔一点点的,在素描白纸上搭建出她脑海里的图形,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镇定安静的白芨,让盛夏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大地也一样觉得害怕,心里像是悬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因为知道石头掉下来会把柔软的心脏砸的鲜血淋淋,所以就更加精神紧绷的提防着它会什么时候哐的一下砸下来。
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白芨依然表现的很正常,无论盛夏送进去什么样的饭菜她都会乖乖的吃完。什么都很正常,只是不怎么说话而已。
每当盛夏用那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白芨就会微微笑笑说,我没事的,盛夏。
我没事的,盛夏。
以前盛夏就觉得白芨虽然外表看起来怯弱羞涩在生人面前不怎么敢说话,但是却一发不可收拾的勇敢,甚至在盛夏认识的人里白芨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后来大地说,其实白芨还是胆小柔弱的,她只是在她的梦想以及她喜欢的人面前会表现的很勇敢主动。
之所以勇敢主动,大概是因为真的不想失去吧。
而有些人因为不想失去,所以才不敢那么主动。
盛夏下午要去花店里处理一些事情,于是交代阿尧稍微照看些白芨,有什么事就立即给她打电话。阿尧点点头说知道了。盛夏走后。白芨把阿尧叫进了画室里。递给阿尧一张纸,“我不是很想出去,你帮我去把这些东西买回来吧。”
颜料,调色板,画刀,油壶,洗笔筒……阿尧奇怪的想这些不都是用来做油画的工具吗,可是白芨一直都是画素描画的呀。
刚要问白芨怎么会突然要买这些东西的,可是白芨已经重新画画去了,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于是也只能带着疑惑出去了。
盛夏刚给一位年轻的客人包扎好花束,抬头看见了很久没见面的爷爷。自从盛夏签了那份离婚协议书后,就跟续小羹父母以及爷爷很少见面了。
爷爷。
在忙吗我经过这里,就想着进来看看你。你最近还好吧。
慈眉善目的模样还是没有变,盛夏心里微微酸涩起来,点了点头说,嗯,还算可以的。
嗯。那就好。爷爷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又问,那……白芨呢
……她也很好。
真的很好吗
盛夏不是很明白爷爷的意思。
爷爷突然高深莫测的说,白芨并非是一个内心光明的人,她本该是一颗埋在黑暗里默默发芽生长的种子,且不管经历些什么,最终都会成为了令人敬仰的参天乔木。但她却硬要逼着自己走向光亮处。向往光明,但又放不下内心的黑暗。于是就只能在光亮里寻找黑暗,这种做法其实是很痛苦的,陵段教授是早早的看了出来,所以尽量给她想要的黑暗,只可惜,他的好意并没有人会领情。
爷爷说的黑暗是指白芨的那些风格诡异的素描画吗因为不愿意在自己的画作上用上颜色,所以就成了您眼中的黑暗吗
盛夏你对花艺了如指掌,但你不懂画。如果有一天白芨的画上有了颜色,那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爷爷要离开的时候,盛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件很久远的事情,于是问爷爷,您第一次跟白芨见面的时候,到底那天您跟她说了些什么。
爷爷说,我第一眼看见她的画,就能看见多年以后她的模样。论画功,我几十年的功力兴许都比不上她,她是天生的画家,这一点,只要是看过她画的人都不会反驳。只是她的画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只有经历了越多的痛苦和绝望她的画作才会越加的出色。
——那天我对她说,疯子的世界是清醒的人没办法明白的,没有一个疯掉的灵魂,清醒的人是画不出疯子眼中的画的。如果她不放弃她刚现雏形的绘画风格,总有一天她会为了画出满意的画作而把自己逼疯掉。但是她并没有把我的劝诫听进去,她依然坚持她的风格,所以盛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盛夏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爷爷说的那番话。画画不就是画画么,这和疯不疯掉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什么疯子的灵魂。
爷爷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呢。
惶恐,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样。盛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于是起床敲开画室的门。白芨依然还在画画。盛夏说已经十点多了,要不然明天在画吧。
白芨没有说话,依然在素描纸上用线条勾勒图形。
习惯了白芨画画时的专注,没有得到白芨的回应,于是盛夏也没有在继续说话了。
在她准备离开画室的时候,白芨突然问盛夏,小粥,应该不会在回来了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总以为白芨是放下了。突然在提及小粥的事情,盛夏的心莫名的收紧了起来。
白芨回头对盛夏微笑了起来,我也是突然明白过来,死去的人和离开的人是不一样的,离开了,只要他想念你了,就还是会回来看你的,他还是有可能出现在你的面对,对你微笑对你挥手跟你说话。可是死去了,就真的没有了。无论你多么优秀,又或者对这个世界做出多大的贡献,他没了就是没了,往后他只会鲜活的出现在你日渐消退的斑驳回忆里,又或者你珍藏的照片里,他不会在出现了,喊他的名字不会再有人应声了,无论你做些什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不会在有他了……
白芨……
我没事的盛夏,你不用担心,我也只是突然想明白了这些事情而已,突然的,想明白了。你去睡吧,我想再画一会儿画。
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画画。突然灿烂的微笑起来,晚安,盛夏。
后来盛夏总是会想起这天晚上白芨笑的很好看的对自己说着晚安。因为她没想过,白芨的一句晚安,竟然包含着对她告别的意思,让她连挽留你都来不及。
可如果清楚的知道这是告别,盛夏想她又能够抓住些什么呢。还记得曾经在一本书看见过这样的一句话,你无法拯救一个心里明白准备去疯的人,因为她比你还清醒。
第二天早上盛夏照常洗漱完毕后开始做早餐,豆浆荷包蛋,都是白芨爱吃的东西。当她端着早餐推开画室的门后,她的整个世界都在一瞬间黑了下来,像是天地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潮湿深渊。
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天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折射进来。一幅幅色泽浓烈的画,地上墙壁上摆的到处都是。画里的人物风景因为色彩搭配的太过奇特导致看起来格外的诡异神秘。
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觉是迈入十八层炼狱一样阴森可怕。
六岁的笑容。明明是孩童灿烂的笑脸,当你正眼去看着这幅画的时候,你就会突然这个笑容里充满了邪恶虚假,莫名的会让你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颤栗。
照镜子里的女人。镜子里倒映的那个女人的眼睛是望着每个看画的人,那个眼神极其的冰冷恶毒,就像是一个瞪着你的恶鬼一样,让人后背发凉。
别动我的零件。那个中年男人扒开自己空荡荡的胸膛,把丢在周围的器官一个个往胸膛里安装,他的表情是麻木的,毫无生气的……
……
一幅幅画看过去。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像是刚刚爬过一万片沙漠一样沉重疲累。终于走到了白芨的身后。像是花光了毕生所有的力气。
盛夏望着白芨坐在地面上作画的背影,她的衣服上全是各种各样的颜料。盛夏回想起爷爷说的那句“当白芨的画有了颜色,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轻轻的,颤抖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白、白芨……
白芨一分钟后才迟钝的回过头来。
当白芨左手举着颜料刷回头冲着盛夏咧开嘴笑的时候,盛夏一颗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陆大地接到盛夏的电话时,她正在跟弟弟起争执,因为昨天晚上爸爸陆铭住进了医院,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希望他可以静心的住院修养一段时间。
陆铭对他一手创建的公司很执着,就算是累死在他的办公室里,也不可能把公司交给一个外人去管理。妈妈劝说没用,所以就打算给陆阳,让陆阳来劝陆大地回去掌管公司。
陆大地不知道自己是在跟父亲置气,还是说真的不愿意回去管理公司。可是心里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她不想离开这里,尤其是现在。
陆阳还在用各种说辞劝说陆大地,陆大地只是安静的喝着水,没有搭话。
水喝完了,起身去倒水的时候,手机响了。盛夏打过来的。于是就接了起来。
当听见盛夏在电话里说完那句话后,陆大地手里的杯子直接掉在地上碎开了。
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陆大地下意识的弯腰去捡那些碎片。陆阳怕陆大地划伤手指,所以过来帮忙。
蹲下来把所有的碎片都拾进垃圾筒里,刚想抬头问陆大地怎么这么不小心,但他抬起了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大地就一口鲜血咳在了他的脸上。
盛夏在电话里说,大地,白芨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