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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的路上,她已经错得太远,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也连累了血昙阁的姐妹们。
来不及等马车停下,青汐便撑着身子跳下了马车。她推开殇月搀扶着的手,强撑着疲惫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地朝那个小小的坟包走去,坟头,不知是谁在她们来之前,奉上了一朵白菊花,在晨光的照射下,上面的露珠还反射着晶莹的光线。
青汐愕然抬眸,朝四周看了一眼,然而,什么也看不到。
“红泪,我来了……”收回目光,青汐跌坐在墓碑前,声音出奇地平静。干涸的双眼,再也涔不出一丝泪水,然而,那颗不堪重负的心,却早已崩溃。
可是,就是这毫无起伏的声线,让殇月的泪水无声跌落,如果可以,她倒希望公主可以哭出来,她的心里承受了太多太多。
然而,青汐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墓前,双目空洞茫然地看着墓碑上刚刚漆上去的红泪的名字,惨笑无声。
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悲伤,夜光蝶全都聚集在了青汐身边,给她无声安慰。
忽然想到什么,青汐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箫,唇边依旧挂着凄惨无比的笑意道:“红泪,这是你一直不离身的玉箫,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以后,就让她陪着你,待在这里。”
青汐看了一眼那支纯净的白菊花,笑了笑道:“虽然我将血昙阁的姐妹都解散了,但是你不会孤单,她们心里都记着你,还有血昙花和夜光蝶陪着你。”
“公主……”听着青汐的话,殇月的心如绞痛一般,轻轻唤了一声。
青汐却似乎没有听到,收回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继续道:“红泪,你等着我,五个月后,我也会来陪你了,我们丢下这个世界的一切,重新投胎,我们还做最好的姐妹。不过,下辈子,我当姐姐,你当妹妹。换我来照顾你,你要学着自私点,要对自己好点,不要再总是为我着想。你这辈子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这辈子无法偿还,下辈子就让我来补偿你!”
“公主,你不要这么说,你不会的,一定会找到解毒之法的……”连日来,她亲自将红泪下了葬,她的泪从没有停过,可是为了不让青汐担心,自昨天起,她拼命忍着,现在听到青汐的话,殇月的泪已经蓄满眼眶,可是,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哭,不能勾起公主的伤心了。
青汐却是淡然一笑,轻轻道:“还去找那解药做什么,其实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应该死了的……”
若是那时便死了,就不必面对晨曦的万箭穿心而死,不用经历胎死腹中的苦,不用眼睁睁地看着红泪在自己面前死去。
殇月显然不知青汐所说的两年前就该死了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只以为是两年前被种下“情噬”之毒的那次,但是,见青汐这样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来地难受,她不顾身份地抱住了双眼空洞的青汐,蓄在眼底一直未曾落下的泪,终于无可控制地落下:“公主,求你哭出来吧,殇月求求你……”
青汐僵硬地被她抱着,一动不动,目光一直盯着那块墓碑,许久后,勉强扯起唇角一抹笑意,道:“我答应过红泪,不能哭,要天天笑给她看,现在,她还看着呢,你别以为她不知道。”
“红泪希望公主笑,更希望公主好好地活着,公主你这个样子,让红泪九泉之下怎么能安得下心走……公主,你别灰心啊,你体内的毒一定会解了的,恒仲帝不是就是给公主下毒之人吗红泪说过,只要以种毒之人之血为引,再以真气辅之,就能解毒啊。”
殇月语速极快地说着,似乎急切地想要将青汐死了的心拉回来。
“殇月,不要再为此劳神费力了,你可知道,红泪所说的以血为引,意味着什么他是恒仲帝,青灵国的君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可是璧心公主却可有可无,在他给我种下这毒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让我活。”
殇月这才想明白,所谓的以血为引,是需要他全部的血,瞬间愣住,他对公主,真的这么狠心吗难道她以前听说的,皇上对公主的宠爱都是假的吗
殇月不再说话,青汐也一言不发,两人就坐在红泪的墓前,从旭日东升,坐到日上中天,再到斜阳西下,直到夜光蝶再一次将幽昙谷装点得亮如白昼,殇月将身体早已扛不住的青汐送上了马车。
幽昙谷外的分岔路口,右方通往青灵国的皇宫,左边通往北澜国,而前方,是万宸国的方向。殇月停了许久,仍然做不出决定,然而疲惫不堪的青汐早已睡去,她不忍吵醒了她。
只能自己做决定了。万宸国的方向,想必公主是再也不想回去了,所以殇月第一个便否定了。然而左边的北澜国,墨亦凡虽然是有目的地接近公主,但是他对公主的好,她确实也看在眼里,但是,公主身上的毒既然是恒仲帝种下的,那么无论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
想着,殇月一拉缰绳,朝右方的官道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殇月以为只是过路人没有在意,然而,骑马之人快速越过马车,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殇月仓皇中拉住缰绳停下了马,险些撞了上去,不悦地抬起眸,看清来人,殇月眸底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墨亦凡竟然这么快就赶了来。
风尘仆仆的墨亦凡面色疲惫,满眼血丝,见殇月赶着马车往青灵国的方向走,显然不悦,但是他以为是青汐的意思,所以并未为难,但是对于殇月私闯北澜国皇宫带走青汐一事,却依旧记着,直接弃了马上了马车,而跟在他身后的随从,也有两人也面无表情地坐上赶马车的位置,对殇月视若不见。
殇月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赶下了马车,马车也瞬间掉了头,朝北澜国的方向走去。
“恒仲帝!公主体内的毒不能再拖下去,只有回青灵国才有一线生机!”殇月骑马跟上,大声朝轿子里喊。
半晌,马车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就在殇月以为墨亦凡不会搭理她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以为你这样冒然地将她带回青灵国,恒仲帝就会替她解了毒吗还是你以为,青灵国会愿意牺牲一个皇帝来救一个公主的性命”
“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为了公主,也必须试试!”殇月坚决地道。
轿帘忽然被掀开,墨亦凡严肃的脸映入殇月的眼底,郑重其事地道:“你这叫赌,但是你的公主只有五个月的时间,她需要的是确定的答案,而不是在这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上lang费时间。”
闻言,殇月心下一喜:“难道你已经找到救公主的方法了”
然而,忽然被放下的轿帘隔断了她的视线,她没有等到墨亦凡的回答。
而轿帘内,墨亦凡怜爱地看着沉睡中女子苍白的脸,心一寸一寸变得柔软:汐儿,就算这个方法确实是个下下策,但是为了你,我不得不试一试。因为我赌不起,我必须让你活下来。你还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血昙花,你不能就这么离开。
想着,墨亦凡轻轻扶起她,给她传输真气。
就在这时,马车骤然停住。两人不受控制往前一倾,墨亦凡本能地将青汐抱紧怀里,猝不及防地抓住窗沿,才险险稳住身子,没有摔倒。
“怎么回事”墨亦凡不悦地问道。
“不知道奕尧君要带着朕的妃子去哪里”马车外,一个冷厉的声音响起,若是细听,还能听出来气息有些虚弱。
夜宸旭!墨亦凡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心底没来由地一空。然而,很快他便镇定下来。
“三国情势如此紧张,没想到天誉皇不好好练兵,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让孤更没想到的是我们还能再见面。不过孤方才听错了吗你的妃子不知道天誉皇说的是谁”墨亦凡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搂住青汐的手并未放开。
“奕尧君放心,朕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了,不过明人不说暗话,你一定要这样明知故问吗”看到墨亦凡搂住青汐的手,夜宸旭拳头瞬间握紧,眼里也似要喷出火来。
“明知故问”墨亦凡低头看了青汐一眼,故作夸张地问道:“难道天誉皇说的是她”
夜宸旭未出声,脸上已有不耐之色。
“看来天誉皇中的这一箭伤得不轻,连这里都不太好使了。”墨亦凡不觉一笑,抬手指了指头,接着道:“似乎前不久,天誉皇已经下旨将璧心公主贬为连宫女都第一等的奴,如今却说她是你的妃子,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么说,奕尧君是不打算把人交给朕了”夜宸旭挑眉反问,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若纸,但是骨子里的王者气势和帝王威严却丝毫不减。
“孤不交难道天誉皇还想抢人不成”墨亦凡看着孤身一人的夜宸旭,却没放松警惕,那个冷焰还有禁卫军,可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奕尧君此言差矣,朕只是将朕的女人带回去而已,又怎么能说是抢人呢”说着,夜宸旭一声令下,如墨亦凡所料,一直暗中跟着他的冷焰立即出现在他身后,还带着上百个禁卫军。
墨亦凡心底不是没有担心的,夜宸旭亲自训练的禁卫军不好对付,而且,他出来得匆忙,并没带多少人,若真动起手来,只怕他也讨不到好处。
“你的女人夜宸旭,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墨亦凡正担心着,怀中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其实,青汐早在马车忽然一停的时候就醒来了,只是不想醒来面对夜宸旭,想要小西打发了他罢了,可是夜宸旭纠缠不休,她也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青汐的话不轻不重,甚至还带着些许慵懒和暗哑,然而,却似一把刀深深地扎在夜宸旭的心里,然而,想到她就是暖阳,他心里又不自觉地欣喜万分,心底两种情绪交集,让他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青汐冷冷地看着他,不咸不淡地道:“既然天誉皇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走了,小西,走吧。”青汐收回目光,朝墨亦凡软软一笑。
这一笑,让夜宸旭复杂的心里又多了一种情绪,顾不得墨亦凡在场,脱口而出便道:“暖暖!你别走!”
这一声熟悉的呼唤,让青汐心头一震,身子瞬间僵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沉默许久,她缓缓转过眸,努力将自己的视线集中到夜宸旭身上。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笑意,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嘲讽而不屑:“天誉皇刚刚叫的,是两年前死去的暖妃娘娘吗”
这样陌生的笑,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让夜宸旭心头一慌,急忙道:“暖暖,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暖暖,我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给我一个解释的……”
“天誉皇!”
青汐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看来,奕尧君说的不错,你那天被那一箭伤得不轻,连脑子都不太好使了,我是青灵国的璧心公主青汐,不是你所谓的暖暖,看来你是伤得太重,劝你回去找太医好好看看。那日,天誉皇替青汐挡了一箭,青汐在此谢过。天誉皇若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青汐收回目光对墨亦凡道:“我们走吧,快点!”
青汐话音一落,墨亦凡便放下了轿帘,命人赶车。然而,夜宸旭死死地挡住去路,丝毫不让。
“暖暖,你忘了吗我是长生啊……我知道你没忘,你一直没忘对不对两年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两年来,我日日夜夜被自责所折磨,我恨不得杀了自己!失去你之后,我才知道,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就算我拥有了全天下又如何!暖暖,暖暖……”
说到最后,夜宸旭几乎泣不成声,最后,只能像当年一样,一声一声唤着那个深深烙印在自己心底的名字。身子的起伏拉扯着胸口尚未愈合的伤口,他感觉得到刚结的痂再次裂开,渗出温热的液体,然而,他却感觉不到痛,因为这痛远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
那个骄傲如松、睥睨天下天下的一代帝王,如今不惜在敌国的君主面前,放下所有尊严和骄傲,只为挽回自己唯一最爱的女子。
一张薄薄的帘子,隔断了两人的视线,夜宸旭没有看到,马车内的青汐,惨笑无声。
说什么至死不渝,说什么生死相依,可是当初,是谁为了皇权将我舍弃是谁将我打入地牢承受彻骨绝望是谁斩我手足、杀我姐妹是谁亲手杀我腹中骨肉让我痛不欲生是谁一次又一次将我逼入绝路
我在你身边时,你不知珍惜,待失去之后,却又惦记着寻回,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别说你许我一生矢志不渝,就算你许我生生世世也唤不回我的心。
再不会为你虚妄的承诺而傻,再不会为你华而不实的爱而痴,青汐不会,暖阳更不会!
咬紧牙关,将蓄满眼眶的泪水和心底翻涌的情绪一同咽下,青汐将自己窝在榻上,闭上双目,她不会再为他落一滴泪,绝不会!
“回宫。”墨亦凡沉声吩咐,不容抗拒。
外头的侍卫会意,不再理会夜宸旭挡在马车前,高高扬起的马鞭狠狠地落了下去。骏马凄厉地惨叫一声,毫无顾忌地朝挡在面前的夜宸旭冲了过去。
“皇上,小心!”冷焰目光一沉,快速扑了过去,抱着早已崩溃的夜宸旭跌入路边的草丛里。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冷焰感觉到,抱着皇上的手臂湿润而粘稠。
糟糕,皇上的伤口裂开了!冷焰七手八脚地给他止血,然而,夜宸旭却恍若未觉,蚀心般的绝望和痛楚从心底渐渐蔓延至全身,让他丝毫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心痛到麻木,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然而,这点痛对于自己带给她的苦难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补偿自己的过错,怎么做,才能奢求她的原谅
马车扬尘而去,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夜宸旭的目光却依旧不肯从她离开的方向移开。
而马车里,墨亦凡痴痴地看着将自己包在衾被里的女子,落寞而凄然。这时候,他真的希望自己不知道她是安暖阳转世重生的事实,因为这样,他还能骗自己,她从来没有爱过他。现在,连骗都骗不了,所以心底才抑制不住地痛。
他看到了,她听到夜宸旭叫出那一声“暖暖”的时候,身子猛然一僵。他也看到了,她大声命人快些赶车时,眼底闪过的一抹惊慌失措。他更看到了,在听到夜宸旭说“我是长生”时,倔强如她死死地忍住眼底的泪。
他知道,她在害怕,害怕再多听夜宸旭一句话,她就控制不住落下泪,她害怕,心底那恨意席卷之后残留的爱意,会让她再一次动摇。
当初何其爱之深,今朝才这般恨之切就算如今她对他满心恨意,可是却无可否认,夜宸旭早已深深扎入了她的心底。他这一刻竟然也在害怕,她的心装得太满,再容不下一个墨亦凡。
悲伤的情绪将他淹没,可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喊着什么,是啊,他掌控不了自己的心,就算她心里没有自己,他的爱也无法停止,就算她不爱他,他也要守着她,一直,一直,守下去……
被墨亦凡带回北澜国之后,青汐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总是连日连日地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而让墨亦凡更担心的,是她自红泪死后,明明连骨子里都散发着哀伤,却总拉扯着唇角一抹牵强的笑意,虽然她的笑是墨亦凡希望的,但是,他想要的,是她开心的笑,而不是强颜欢笑,而不是这样的故作坚强,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痛哭一场,可是她却倔强地不肯掉一滴泪。
这天,青汐从昏睡中醒来,看着头顶绣着暗纹的素白鲛绡帐,口中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殇月……”
许久未说话的嗓子,带着微微的嘶哑,也让青汐回了神,转而自嘲一笑。血昙阁已经被她解散,殇月自然走了的,一念及此,青汐自己强撑着无力的身子,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双手撩起床帐,分挂在两旁的白玉勾上,在青汐看清自己的脸前,她脸上的担忧之色也瞬间湮去,浮起浅淡而温暖的笑意:“公主,殇月在。”
“你怎么还在这里”青汐微微一愣后,被殇月扶着从床上起来,语气里虽然有几分责备之意,但是心底却有一个角落安定了些。
“殇月是公主从青灵国带来的陪嫁侍女,自然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公主。”殇月边给青汐披上外袍,边道。
“死心眼的丫头。”青汐深深地看了殇月一眼,浅浅一笑,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现在待在北澜国,终究是寄人篱下,就算小西再怎么护着她,她终究是个外人,只怕殇月走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己也就五个月的时间了,再怎么耽误,也只有五个月了,就让她自私一回,留下殇月陪着自己吧。
见她醒来,立即有宫人端来洗漱用品,随即又按墨亦凡的吩咐端来了清淡的早点,青汐并没有食欲,可是见殇月神色担忧,也勉强吃了一点。
“公主,你闷在这屋子里已经一天两夜了,再不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要生病的,殇月扶您出去走走。”
一天两夜……青汐苦笑,原来自己又睡了这么久。
出了殿,青汐才发现,北澜国的皇宫,竟然是一座地下宫殿。北澜国是以盗墓而兴起的国家,虽然国家强大起来以后,已经没有再盗墓,但是祖上留下的古玩珍宝,却多不胜数,诺大的宫殿,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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