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之苦（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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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这里，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月上九天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

往外走的零脚步一顿，侧过身，“当然有啊。”

她的尾音带着一丝笑意，却不像以往那样淡然，“我是来报告你的战绩的。”

“什么……”月上九天微微睁大了眸子。

“历枭当场死亡；历白断掌，失血过多伤及根基，又救治不及时，从此无法再修炼；另外八个男生元神受损，修为大跌，恐怕以后都止步于此，坍塌房屋共十三栋，殃及无辜者共五十多人，有人被瓦片割伤了眼睛，有人被钢筋洞穿了大腿；方圆百里的植被通通都被破坏、枯萎……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零一一道来，眼神中带着某种压迫的气息，深不可测。

月上九天抬眸，话里也藏着一丝火药味，“所以你是来谴责我的吗”

“当然不是，如果你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我谴责你又有什么用。”

这句话仿佛刺到了月上九天的某根神经，他激动地提高了音量，身上的锁链也随着他的动作凌空乱舞。

“我有什么错！是历枭先出言侮辱我的父母，”直到现在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月上九天身上还不禁蔓延出层层煞气，“落得那个下场是他自作自受！”

“那其他的人呢，历枭是因为侮辱了你的父母，那他的妹妹，那八个男生，还有那些被殃及的无辜的人，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零深邃的眼眸忽然散发出一种尖锐，带着某种道不明的情绪。

她眼中的光落进月上九天的眼睛，无论是言语还是神情，都让他的心脏剧烈起伏。月上九天忽然意识到，这一刻，她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以往在他脆弱孤独时都会选择站在他身边的女孩，这一次没有选择他。

心有些揪起，苦涩在说出口的瞬间变成了嚣张。“他们会受伤，那是因为他们太弱了。强者肆意妄为，那是因为他们有那个实力。修炼，不就是踏着别人的尸骨上去，然后将所有不如自己的人都踩在脚下弱者如果无法变强，那就只有被人践踏！”

“月上九天，这就是你认为的强大吗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零依然淡淡的看着他，眉头却皱得比任何一刻都紧，一股不舒服的情绪在她心中发酵。

在他看来，伤害弱小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可笑，她身为爱神的时候，比现在的月上九天还要强大千倍，可她从来不会将这逆天的力量当做自己肆无忌惮的资本。众生在她眼里是应该被她保护，而不是应该被她伤害的对象。

将天赐的力量用来作恶，这种人是零最憎恶的人！

“真正的强者从来都不是靠践踏别人来证明自己，用别人的恐惧来表示自己很强，那是一个没有一点底气和心虚的蝼蚁才会做的事。你空有一身力量，却没有一颗强者的心。这身力量给了你，真是浪费！”

“你又懂什么！你完全不了解我！你有在意的人吗你有因为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吗如果我不够强，不够让人感到恐惧和敬畏，那我拿什么来保护我在乎的人好多人，他们只有看到我手上的血，才会收起心中不该有的念头……”

月上九天拳头紧握，锁骨处的弯钩撕裂了他的血肉，让他看上去更加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零看清他眼中的怒火，烧得一点也不比这焚狱业火弱。他似乎在气她，也在气自己。

她略一沉吟，缓缓开口，脸上笼罩着一层肃杀的气息，决绝而果断。“月上九天，我批判的不是你的做法，而是你的这种思想。就算是一个可以翻云覆雨的人，也没有资格仗着自己的力量去杀戮无辜的人。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沦为了力量的俘虏和牺牲品。”

空气安静了几秒，在两人身上散发的针锋相对的气场面前，焚狱业火的火势似乎都有些削弱。

不一会儿，月上九天困惑的呢喃声再次响起。“俘虏……牺牲品……怎么可能，难道不应该是越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越没有人可以忤逆我”

“那请问现在被锁链铐着的人是谁——”

零朝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高贵的气质犹如银辉流泻于周身。“人人都想拥有通天的本事，可是力量如果用不好，害人亦害己，现在失去自由，遭受火刑的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会凝视着你。”

月上九天咬牙切齿，眼里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杀了他，还应该宽恕那种禽兽不如的人！”

零似乎笑了一下，那双眼睛如山顶积雪，异常明亮，藏着永远无法融化的寒冷……却又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魔力，好似看一眼就能被吸进去，再也无法拔出来。

“不，我不是让你去成为贤者，而是希望你明白，当你决定对某人动手的时候，你要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动手的目的是什么你伤害历枭，无非是因为他出言不敬，那么初衷只是想要为父母出一口气教训他……”

“然而后来，你却因为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在愤怒之下忽视了自己的初衷，原本只是因为一个人的事，反而在你的情绪失控之下，牵扯一大波无辜的人。”

月上九天心里猛地一抽，零说得很对，那就是他当时的状态。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很乱……你说的没错，我后来确实只是一律的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跟我的父母已经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焚狱业火就是给你的一次教训，生气人人都会，然而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任凭它吞噬自己的理智，从而做出错误的事情，这样的人才是最低级的。”

见他逐渐平静下来，零再次转过身，一袭青色的罗裙，即便在这火烧火燎的世界中也充满了墨画般的淡雅韵味。

“你是魔族未来的储君，这样的事情以后或许还会碰到，如果你再意气用事，到时候祸害的可能就不是你一个人，整个魔族都会因为你而陷入水深火热当中……你甚至，还会害了自己最珍视的人。”

火光拉长了她的影子，将她最后的话语传送到月上九天的耳边。

月上九天瞳孔猛地一颤！那一字一句的忠告就好像天外玄音，叫他振聋发聩！

他看着零渐行渐远的背影，此时那隔在两人之间的火海似乎都成了虚影。他仿佛看到了一片人山人海，她站在那些人群当中，却又是那么显眼。淡漠的气质傲然于所有人之上，却又融入所有人之中。

这就是她啊……

不管在实力上，还是心境上，都是超凡脱俗的女孩。

她是真正的强者！

下一秒，月上九天好像悟到了什么，眼中的阴鸷慢慢消弥，然后像是一片被碧水洗过的蓝空，晴空万里，暖风和煦。

那双眼睛带着初生儿一般的纯净，又有着另一种茅塞顿开后的大彻大悟。

“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