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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在零的心中蔓延，她这才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听不到月上九天的声音了……
来不及多想，她扬手打开时空之门，匆忙离开的脚步，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神域的危机已经解除，这里已经没有她留下来的理由了。
下一个瞬间，零睁开眼睛——
她和月上九天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板上，夜空中的小雪将天台铺上了一层细雪银白。他们面对面躺在这片雪色之中，仿佛要与素雪融为一体。
“月上九天……”
零看着他那张苍白到几乎没有了血色的脸颊，又尝试着呼唤了他一声，然而那双沾染着冰霜的眸子，却没有半分动静。
冰雪王子一样美丽的少年，好似要永远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零内心的不安逐渐扩大，她见过太多人的生老病死，死亡在她眼中从来都不是终结，而是新生。然而现在，她却似乎没有了以前的那份豁达。
如果，他……
零机械一般地伸出手指，探向月上九天的脸庞，她要确认，还能不能再摸到那份温度
伸到一半的手，却在空中被另一只手所俘获。
月上九天恶作剧得逞似的睁开眼睛，细长的眼角朝着两侧翘起。他的脸色依旧憔悴，但那双眸子里却闪着灵动的光。
“哈哈，吓到了”
零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当即又喜又恼，“你这家伙……”
月上九天笑得更加开怀，似乎能够吓到零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却忘了他们现在正躺在一片雪幕上。动作太大，一小团雪钻进了他的衣领里，随即一股冰冷冷的凉意，顺着他的脊椎直冲脑门。
月上九天打了个哆嗦，一轱辘地从地上弹起。
“嘶，好冷～”
他三下五除二拍掉落在身上的碎雪，抬头看了看夜空。“你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是不是比较快呀我感觉我们在那里似乎待了很久，但是对于这个时空而言，好像才只过了两三个时辰。”
“嗯。”零也从地上站起，认真地看着月上九天，那双浅褐色的深眸，如宇宙般不可捉摸，浑身都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月上九天……”
“停停停——我们都是生死之交的关系了，你就不打算换个称呼吗”
“……小九。”
“嗯，这才对嘛～”
“今天的事情，你能替我保密吗”
“就算我说了，估计也没人会信吧！领域之外的世界，创世神什么的……”
“所以我又何必自讨没趣。”月上九天耸了耸肩，神域确实超乎了他的想象，但他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要去第二次的欲望了。
一个以后或许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他本身也不会太挂在心上，更何况他又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
“我这样说，你信不”
“待定……”
月上九天撇了撇嘴，天气太冷了，他想洗个热水澡，也就放弃了和零探讨“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的想法。
当他的身影从天台上消失，零的身后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由虚到实。
她的身上穿着流纱质地的月光烟裙，滑亮的裙裾之上，隽绣着粉色的蝴蝶。山葡萄一样的瞳仁格外黑、格外亮，像两颗浸在智慧海中的稀世黑珍珠。
“你想好了吗，确定不要我洗去他的记忆”
零回眸颔首，神色清浅如水，“就算神域的事情泄露了，也没什么所谓。知道的人除了知道之外，又能干什么呢终归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她的语气颇凉，面具下那张没有半分表情的脸，将先前的那个她与现在的这个她判若两人，“除了任务之外，我们与任何一个位面都不会有交集，神不就是这样没有羁绊的存在吗……”
女子叹了口气，“零，不是没有，而是你不懂。你不会接受，更不会去创造。”
她见过零方才匆忙离开的样子，这让她很高兴，她以为这座冰山终于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可是这座冰山啊……每当觉得自己要开始融化，就会立刻用更大的风雪来裹住自己，继续维持那份不变的冷硬。
似乎做出改变，对她来说是一种不能被原谅的事。
“为什么要去接受和创造这种多余的东西”零指着自己的脑袋，“百万年来，我的脑海中储存了太多的人和事，可是99%的人，只要任务一结束，永生永世都不得再见。”
“感觉会随着记忆消失，感情会随着时间不见，终归都是些虚幻的东西……”
零伸手接住一片雪，那雪在她的掌心很快化成一颗水珠，然后又迅速的蒸发不见，仿佛是某种应召一般。
“所以，我对众生只有责任，没有怜爱，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是站在不同的……”
“但你可是爱神啊，你是她的继承者！”
女子有些着急和气忿地打断她的话。
“那又怎么样”零并没有看她，视线空落落的放在某处，柳絮般的三千长发在空中飘舞着一种即将凋零的落寞之美。“我和樱不一样，我不会感情用事，更不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女子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看着零娇小的身子，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一个光芒万丈的背影。
审判之神的第一人，
神域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神邸，
她美丽、耀眼、风华绝代，可是，没有情。
她看不到生命中那些最让人动容的，比钻石还要夺目，比星空还要璀璨，任何金银珠宝都无法比拟的绚烂色彩——那是由一笔一划的真情才能勾勒出来的色彩。
“零，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怕……虽然可怕，但又有点可怜。”
零蹙起眉头，看着她扔下这最后一句话，就又像先前一样，身影慢慢的变淡，直至消失在虚空中。
她转身踏上天台的阶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可怕也好，可怜也好，她都不会改变的！
木制的阶梯发出一声又一声“咚、咚”的声音，又像是某种轻扣在窗户上的敲门声，等待着某个人，从窗户的另一端——打开。
世间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零整个人倒在床上，所有让她挂心的事情都已经解决，接下来的日子应该是平静无波了吧……
忽然，她感觉被子好像自己动了动
床上有一个凸起的小疙瘩，是她离开之前没有的。
零狐疑地用手指戳了戳那个小山丘，它居然在她的被子里动了起来，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什么鬼！
零干脆直接抓住被子的边角，一个用力将被子整个掀了起来。
下一秒，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扑面而来，啪嗒一下，像树袋熊一般挂在了她的胸前……
“九天，我来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咦——！”
零抬眸对上了一双赤色琉璃瞳，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水汪汪的流泉，沁于眸间，似乎凝聚了天地精华，好似秋天第一片红了的枫叶。
她见过碧蓝的天空，见过初生儿的眼睛，见过叶尖的清露，见过水天一色的静湖，可是那些东西都无法用来形容这样一双干净的眼睛。
一瞬间，便叫她感觉到一种近乎震撼的纯真、明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