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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然接过零，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小小的身体揽入怀中。感觉到零身上不正常的状态，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丫头这是怎么了”
陌生的怀抱令零的脊背一颤，她抬起头，迷迷糊糊的看清是阮清然后，就好像是被欺负的孩子看见了自己的父母，找到了可以替自己出气的人。
她抓住阮清然的袖子，用一种近乎撒娇的口吻指着月上九天控诉道：“清然阿姨，那不是茶……小九、他骗我……真的，好可恶……”
断断续续的话语含着朦胧迷惘的神色，那是当初即便在百斯川的要求下，零也未曾流露过的姿态。
一向冰冷空灵的嗓音在醉酒后带着软绵绵的尾音，像小羊羔一样惹人怜爱。那份卸下精英气场后的反差萌，让抱着她的阮清然，怦然感觉被丘比特小天使一箭射中了红心，不管是非对错的就想要护着她。
阮清然责怪的眼神瞟向自家的崽子，“你做了什么”
月上九天苦着脸挠了挠脑袋，“我就给她灌了两杯玫瑰烧酒而已，哪里知道零的酒量这么差，才两杯下肚，就醉了……”
“那烧酒的度数极高，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是非常烈的一种酒。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学会灌醉女孩子了……”
阮清然挑着眉，略带严厉的口吻中又含着一丝调侃。
月上九天还想为自己辩白一下，他虽然一开始是抱着想要灌醉零的想法，但是零向来不按照他的套路出牌。这不，都还没来得及实施，她就醉了，然后他就莫名其妙成了自家母上大人口中，那种专门灌醉女孩子，想行不轨之事的登徒子……
冤枉啊～
正想开口，一只胳膊忽然从他的身后绕过，勒住了他的脖子。
“臭小子，胆儿挺肥的呀！”
百斯川举起一只拳头，对着月上九天的太阳穴碾压。“敢灌醉我的女儿，这么嚣张，那接下来就换我陪你喝。”
月上九天勉强从百斯川的胳膊肘下逃脱出来，又被他啪的一下桎梏住双肩，然后整个人被扛到了酒桌前。
他看着面前的酒碗以及百斯川不怀好意的表情，干笑着把屁股墩儿往后挪了挪。“世叔，您是大人，怎么可以跟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少废话……”百斯川伸出手在月上九天的头发上抓了几下，直接把他那头工工整整的墨发给揉成了鸡窝。“月上卿鸿的儿子灌醉了我的女儿，那我就灌醉他的儿子！”
月上九天有些无语，“世叔，你其实是因为喝酒喝不赢我父皇，所以才干脆转移目标，泄愤到我身上吧……”
“是又怎么样大的干不过，那我就拿小的来开刀，父债子偿——”
“您老人家作为强者的骄傲和原则呢”
“离家出走了。”
百斯川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酒能显性，这句话是真不假！
月上九天之前还有些纳闷，为啥百斯川这么疼爱零，她每次见到他却如同见到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如今领略过百斯川威风凛凛的仙尊外表下泼皮无赖的本性，月上九天才感慨，这么多年，零也是挺不容易的。
百斯川恶意满满的靠近，月上九天避无可避，干脆向他老爹求助。转头，呼救的声音还来不及喊出，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天下第一的魔皇老爹，此时像只温顺的大型犬科动物一样，从后面懒洋洋地挂在阮清然的身上。
他的下巴在阮清然的肩窝处蹭了蹭，看到她怀里抱着的零时，还露出了吃味的眼神。
“夫人抱我，我抱起来也很舒服的……”
“嗯……你不抱我，那我抱夫人好了……”
粉红的泡泡不断从这腻歪的夫妻身上冒出，然后化成坚硬的屏障，将月上九天求助的目光反弹了回去。
月上九天的尔康手无力的放下，他忽然有点相信了，他的父皇和母后才是真爱，而他只是一个意外，一个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意外……
身后，百斯川两眼放光，左右手各举着一坛烈酒，不，准确的来说，是缸。“小子，真男人，就应该用酒坛直接牛饮——”
他掰开月上九天的嘴巴，咕咚咕咚的酒液不带停歇的往他嘴里倒……一只名叫“雅蠛蝶”的稀有蝴蝶从月上九天身后飞过，酒水进入他的嘴巴，然后又从月上九天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悲伤逆流成河……
十天从堆积如山的食物中抬起头来，看看左边温柔如花开的幸福之景，又看看右边数九寒冬般的地狱酷刑，剔透的赤瞳中闪过疑惑的光。
他们都在干嘛
放着一大桌子的菜不吃，要在一旁奇奇怪怪的卿卿我我。算了，大人的世界它不懂，还是继续在它吃货的海洋中遨游吧！
躺了十几分钟，零感觉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些。
睁开眼，她看见自己抱着阮清然的手臂，以及她脸上温柔慈祥的神色。视线恍惚了一下，似乎透过这张同样倾国倾城的脸，看见的那个她心中永远牵挂的女子。
下一秒，零忽然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阮清然不明白她那突如其来的娇羞是怎么回事，笑问道：“丫头，干嘛遮住脸啊”
“先别看我，让我自闭一会儿。”
“自闭丫头又没做什么坏事……”
零晃着脑袋，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激动，“不，你不懂。只要醒着，我就必须保持清醒冷静的头脑，无论是处于危险的环境，还是处于安逸的环境，只有冷静和理智是我绝对不能忘记的。因为我不能做出错误的判断，一次都不行……”
不然的话，就会像樱一样，因为感情用事而不得善终！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零也依旧记得那一天，那个女子明明可以救更多的人，但是她却为了那一小部分的人而入了地狱……
那一天，她成为了新任的爱神。
那一天，她没有了师父。
执行任务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必须保持警惕，因为下一秒，导致任务失败的不可控因素也许就会发生。
从容、镇定、沉着，零一直都是这样要求着自己！
任务中没有安逸可言，无论是清除邪祟还是赠情灭缘，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要注意着事态发生的动向。
情绪失控是任务的大忌，所以即便是这个与她纠缠颇深的特殊任务，零可以容忍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但唯独这一点，天崩地裂也不可撼动！
因此，现在零才会这样自责。
醉酒后的言行，那都不是她该有的姿态！
酒是她的弱点，它会让她失去冷静，让她做出不符合行为的判断，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阮清然听着她那闷闷的声音，手指搭上零覆盖在脸上的手腕。她不知道零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要求，这个女孩的一切都是一个谜，但她的话却让她心里感到丝丝怜惜。
“丫头这样子不会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吗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求自己时刻保持冷静，但神经有时候还是需要放松一下的，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可能会崩溃……”
“我不会崩溃的，我也不能崩溃……我是，永远不会倒下的！”
零矢口否认，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阮清然却忽然把她遮住脸庞的手挪开，面具下裸露的肌肤，感受到了她温热细腻的指腹。
“丫头，一直追求着完美理智的头脑，就算不会崩溃，难道，你也不会累吗”
累
这个字在零的脑海中被反复咀嚼。
什么是累啊……
她回想起每一回完成任务后，在山颠举目远眺时的那种心情。她接手的任务从未失手，但这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从未给她带来任何的满足和优越感。任务完成之后，她看着山间云海，心里残留的只有一种空落落和无处安放的沧桑。
零一直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什么，但是现在阮清然提出来了，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这种感觉……就是累啊！
她也会累，她也很累，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累。
她是审判之神的第一人，强大如斯，哪里需要她，她就应该出现在哪，这样的她，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永远不会疲惫和脆弱的。连零自己也是这样坚信的，坚信强大的自己永远不会有弱者的委靡，可是……
脸颊的触感将零从回忆中拉出，阮清然的动作是那么轻柔，怀抱是那么温暖，在这里没有人会把她当爱神看，也没有人会对她提出那样的要求。
这儿是……她可以卸下担子，当一个普通女孩的地方。
零唇瓣轻轻掠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欲语还休，不知所云。这样的表情似乎是在笑，她笑得那么凄美，水光迷离的眼眸，让阮清然的心也随之触动，越发疼惜了起来。
零半阖着眸子，摸上阮清然的手背，声音很轻，很低。“累的时候，人们一般都会做什么”
“当然是睡觉啊！丫头是累了吗，那我哄你睡觉吧……”
阮清然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零的后背，小丫头真的好瘦，抱着她怀里都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零在这令人安心的温度中慢慢放松了下来。空气冰冷而清新，流云在夜空中缓缓流动。湖中锦鲤游动激起丝丝缕缕的水纹，在芦花间轻轻漾开。
神其实不需要睡眠，哪怕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零对于睡眠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但不知为何，在阮清然轻轻地诱哄中，身体渐渐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意识变得虚浮，如坠云端，此间周公赠美梦。
在她的怀中，零感到一种久违的信任和安全感。
阮清然的怀抱和芸荷不一样，她身上没有那种雪山般清冽的冷香，但却有着和母亲同样的温雅和柔软，让零不知不觉的就可以放松神经，卸下防备。
而她睡着的样子，也如永恒的依米花，珍藏在阮清然的眼眸里，烛亮夜色的凄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