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话 又又又一次，孝雄不合时宜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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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进来，龙淮君稍稍往旁边坐了一点。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望着外面宁静的雨天。
“喝咖啡”
“不用，谢谢。”
真川凉介喝了几口咖啡，夜里有某种鸟类在松林间啼啭，湿润的风划过面颊，让人精神百倍。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
他说。
龙淮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亭中有一盏灯。光线平铺在她的头顶，照亮l型长椅的两端。池塘边的这个小亭，黑夜里唯闻风声雨声，像是矗立在某个海岸线上的灯塔般。
半晌，他又自言自语的说：“今天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
龙淮君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手里的一本袖珍诗集，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
“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放回原处。在我消失的同时，也应让所有受累于我的人得到解脱。从此之后，真川凉介这个名字只会在回忆里被提及，甚至于，记得这个名字的人也很快会忘掉：这个名为真川凉介的家伙，是怎么跳进我的记忆里来的”
他继续滔滔不绝，龙淮君阖上书页，抬起头盯着他，说：
“早知如此……”
真川凉介笑着说，“何必当初！确实一切话题都绕不开这个讨厌的逻辑。站在结局望向来路，肯定会觉得当初走岔了道，愚蠢至极！”
龙淮君瘪瘪嘴。
“明天我就离开，希望你能跟我母亲说一声。”
“说什么”
“我辜负了她的期望。”
“就这样”
“就这样，”
他笑着说。
龙淮君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手里的诗集上。风和雨在飘零，在同一个范围里，不停有雨丝打到脚下。
过了十分钟左右，忽然听到真川凉介说：
“算了，不说了。”
龙淮君抬头看他。
他耸耸肩，“干脆就这样消失好了，留个什么遗言，实在是多此一举。煽情的话也说不来，干脆就让她记恨我吧。”
“这就是你的打算”
龙淮君第一次开口。
“嗯。”
“你自己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可如果你一句话不留就人间蒸发，是不是显得太残酷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真川凉介摇摇头，“总不可能说出实情吧那样不更加残酷吗”
往前往后都是万米高空，纠结方向就毫无意义。
“这不一样。”她说。
“哪里不一样”
真川凉介反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她选择了沉默。但她还是说出了一个道理。
“不告而别是种遗憾，但当你说明为何离去，又会给人动力。人在要老去的时候，都是这样。
想象一下。
秀子某一天终将死去，在此之前，你侍奉左右，照顾她寝居。可当某天清晨，你起床后却发现秀子已经老去，此前却一句遗言也没留下，甚至最后几天也没给你说过话。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离别，无论是遗憾还是痛苦都是无与伦比的深刻。”
“你可能会反复想，为什么呢为什么最后她不辞而别为什么我在身旁，她却连一句中肯的话也不曾透露
于是这样的心情就像冬日里的雷声，即使万里无云，也会在某一瞬间突然浮现。
这样的伤害，这样的遗憾，远比明知你的死亡要来得更痛苦……”
漆黑云层里霎时攒动几条电光。雷声如同浪潮一样涌入心中，紧随其后便是一场瓢泼大雨。
哗啦哗啦……
轰隆轰隆……
雨声与雷声的二重奏刚一响起，就仿佛是有一把铁锤，闷在真川凉介心头。
他一时间有些茫然。
“不愧是龙女，应付这种事的经验很有经验嘛，”嘲讽的语气刚冲口而出，他立马就感到有些后悔。
龙淮君没说话，低下头，看着书里排列着的精妙文字。
无论是哪里的诗，歌颂的事物都出奇一致：往往最现实的诗人，才能成就最贴切经典的诗句。
诗里不少歌颂爱情，亲情，友情的诗句。不知道这些诗篇到底为何而作。着者不明，收者也不明。
或许，这是写给每一个人的礼物。这样想虽然算自我安慰，但的确振奋人心。
很多人能从诗里看到不同的东西。
而她呢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唯有离别。
越快乐的记忆，离别的痛苦就越深刻。
不过嘛，已经习惯了。
就像上次的彗星事件——人皆有一死——只要这样想，面对数千人的死亡也就能心安理得了。
这可是人类的智慧之一！
雨越下越大，看样子还会持续很久。时间已至深夜。
龙淮君看了看表，随后站起身。
她撑开红伞，在檐下站立。
“喂，”她说。
真川凉介茫然地看着她。
“一条命和数十条命之间的交换绝非平等。即使你这样做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不妨……换一个方法吧。”
所谓换一个方法他心里冒出疑问，正想询问，龙淮君已接着说下去：
“此前是真川凉介犯下的罪。但你要知道，一条命和数十条命，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不平等的，你这样的偿还方式与其说是谢罪，不如说是逃避责任。和那些所谓切腹自尽、自杀谢罪的家伙没有半点区别。
我不追究你，也没有权力追究你的事。
你可以选择就这样一身轻松，不顾责任的找个林子上吊完事；也可以虔心悔过，用行动来忏悔。”
说完，她撑着伞步入雨里。
风雨交错，雷鸣电闪，此间景致被磅礴的雨声笼罩，像是心跳一样，压在他的心坎上。
……
凉子醒来时已至十点。
于陌生的床上醒来，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后脑勺像有人用小锤子在一下下的敲打，她摇摇晃晃支起上半身，闭着眼皱着眉舒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空间的移动感。
映入眼帘的是紧凑温馨的卧室。
她还没弄清楚状况。
空气里有种莫名熟悉的芳香，如同安神香一样，让她放松下来。
床头的闹钟下，压着张牛皮纸便签。
“昨晚在酒吧碰见你醉醺醺的，说话走路都成问题，于是把你带回了家。
如果想洗澡，可以用衣柜里的衣服。
早餐就吃酸奶和果干凑合一下吧，都在冰箱，什么口味的可以自选。
——龙淮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