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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无量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从胸口涌上，他瞪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高高在上的何启天。
与此同时，他残破的肉身也在不断还原。
齐无量的欲望是永恒，所以他的再生能力非常强。
何启天看着齐无量，突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很累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在何启天看来，齐无量消耗魔力一次次修补残躯的举动非常可怜。
他对“活着”太过执着。
“呵。”齐无量冷笑一声，“五千年前就扬名九州的何启天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穷尽一生都籍籍无名的人心中想的是什么。”
何启天越是摆出这幅怜悯的神情，齐无量的内心就越发暴躁。
为什么这样的人——都会甘心老去。
“你看着身体慢慢腐朽的时候，你难道没有想过办法阻止它吗”齐无量反问道，如果何启天说没有，他只会嘲笑他是个伪君子。
是人都怕老。
不过这些人冠冕堂皇惯了，违心的话张口就来。
谁料何启天点了点头，诚实道：“我确实试过阻止它。”
齐无量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紧接着，何启天的下一句话让齐无量差点没被自己的喷涌上来的鲜血噎死。
“在五千年前我就想阻止衰老了，不过不是我自己。”何启天的眼睛并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得浑浊，依旧清亮，此时他的清澈的眼睛里沾上了一丝忧伤，这忧伤很淡，像是水一样，可以感受到主人的释怀。
齐无量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关于何启天的传说。
据说，他在郦城爱上了一个凡人女子。
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从风华正茂到肉身腐朽，不知道何启天是怎么想的。
“阿莲老得厉害，牙齿已经掉光了，腿脚不便，一个不注意就会摔倒，我每时每刻都盯着她，生怕出什么事情。”何启天闭着眼睛，似乎在回想什么，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祥和和平静。
从前说起来痛苦的回忆，在时间的治愈下都愈合了，那些窟窿一样的伤口，结了痂。
“最后一天，我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我有一种秘法，可以让她继续活下去。”何启天睁开眼，缓缓说道，“可是阿莲拒绝了我。”
生老病死是天道规则，任何能够阻止这些规律的手段都被称为邪道。
阿莲和何启天都很清楚。
“她说，上天已经待她不薄了，无灾无病，有爱人的陪伴，平静地老去，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分。”何启天说道此处，嘴角上扬，忍不住喃喃道，“阿莲真是个容易知足的人。”
何启天没有为了阿莲堕入邪道，他们是真正懂彼此的人。
“后来，我的修为很久没有精进，当我发现自己的脸上长出道道细纹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高兴。”
齐无量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何启天，瞪着双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在他听来，何启天和阿莲都是傻子。
正道和邪道有什么关系，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好吗人的欲望难道不该被满足吗为什么发现自己在变老还会高兴
何启天似乎明白齐无量在想什么，他收回目光，左手抬起，接着齐无量周围的泥土堆积聚集，形成一座五十米高的小山，将何启天牢牢压在下面。
“你才活了一百多年，你根本不明白长生意味着什么”何启天微微皱眉，神色变得严厉起来，“这个世上长生的只有寥寥几个人，成仙的，还有脱离六道的。”
“你问西如来，他会告诉你死后才会极乐，你问酒仙人，他大约懒得理你，你问凌霄，她会说，这是惩罚。”何启天右手抬起，一把飞剑逐渐在手中现形。
剑柄处镶了剑穗，上面绣着一朵莲花，正是何启天的亡妻阿莲所绣。
何启天伸手抚摸莲花的针脚，神色温柔，眼角却微微湿润。
“长生是一座无形的牢笼，最爱的人永远离开。”
他受长生之苦已久，已经五千年了，其实他有机会渡劫飞升，但是想到未来还有千年万年，他就痛苦地不能再思考。
齐无量突然一笑，道：“若是阿莲没有死，或者你又爱上了其他人，你还会不想长生吗”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总是以自己的处境思想度量他人，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需求，偏偏你还要夸他们一句有理。
何启天笑着摇摇头，剑指齐无量的脖颈:“你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什么吗”
齐无量在感受到剑尖冰凉的触感时，突然发现自己开始调动不起魔力，他的脸上开始出现惊恐的表情。
“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忘记。”何启天抬头望着天上的启明星，手上的剑却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你的死亡在你称为欲望祭司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既定事实。”
“世界上再没有齐无量，只有妖魔涧的欲望祭祀。”
“而欲望祭祀，谁都可以取代。”
——
这一剑下去，何启天体内的灵力也全数消散，身体逐渐归为虚无，淡淡的金色尘埃化作一阵轻柔的夜风，抚过落在地上的莲花剑穗。
“我永远记得你，我的爱人。”
齐无量死去后，欲望祭司的魔力源也归于尘土，滋养了土地中潜藏的乳白根茎，紧接着，一颗小小的树苗从土地中钻了出来，在极短的时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和凌霄他们在国师府见过的长生果树一模一样。
欲望再次重生，她看到倒在地上，迅速腐烂的齐无量，唇角微微勾起。
就这个废物人类还想暗算自己。
可惜，她再次重生，修为已经大不如前，至少需要一百年才能恢复实力。
如今的情况，盛京显然已经保不住了，欲望当然不想将盛京原状归还，她冷笑一声。
“不如送你们一个礼物吧。”
凌霄和墨水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城内已经飘满了淡黄色的花粉，城内的人类和修士开始失去理智，互相残杀。
这和五千年前俪人城的情况一模一样。
“欲望再次复生了！”凌霄几乎是肯定地说出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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