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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咳了两声清去喉头部分哽咽，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湛兮，走向云流景。
曾经多么不羁的男子啊，却也有如今这幅模样。
“是，师姐的灵识并未散尽，她还没有‘死’。”青谷蹲下，看着云流景一字一句地说道。
“真的吗”到这里，云流景眼中才留出了泪水。
他看着眼前模糊的世界，原来自己还会流泪吗他以为，他的泪水早在十三年前便已经流尽了。
……
云流景带着青谷来到房间内，青谷此时才注意到，这座院子里里外外种满了昙花。
和卫琊的木卬阁种满幽灵草一样，除了必须留出来的空间，房间里、院子里、包括窗台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种满了细叶白昙。
只不过，幽灵草终年绽放，昙花的花期却只有短短几个月，并且只在夜间开放，天亮前便会凋谢。虽然绝美，却只有刹那芳华。
青谷走到佛座莲的近旁，上面，萧雨歇静静地躺着。面容依旧、脸色红润，甚至连神态都一如往昔，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还是浅眠。
再次见到萧雨歇，青谷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她就是纯狐。当日她抱着渐渐失去生息的她，就如同当年纯狐用身躯驮起灵识散去的她。
青谷伸手去触碰萧雨歇的脸颊：师姐，纯狐，为什么为什么不论你是纯狐还是师姐，最终都是为了护我而死
“你说雨歇的灵识并未散尽，那将她救活的方法是什么”云流景问道：“她的身体保存的很完整，是不是将灵识唤回就可以了”
青谷转身面对云流景，轻声道：“师姐的灵识虽然没有散尽，却是已经离开了这具身体。”
“你什么意思”
“这一世，她已经死了。”青谷道：“不过她和普通人族不一样，她还有下一世。待在新的身体中醒来，她还是她。”
“为什么要在新的身体中醒来为什么不能用原来的身体”云流景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站在一旁的湛兮紧盯着他，以防青谷再受到伤害。
“因为这一世作为人，她已经死了。”
“那为什么你能复活，她就不可以”云流景激动地靠近青谷，却被一直候在一旁的湛兮挡住。
“因为我能在这具身体里复活，是师兄以性命为代价换来的。”青谷大声喊道：“我活了，他死了。”
“我也可以，只要能救活雨歇，我也可以用我的命去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师姐她愿不愿意她还有来世，但是你没有。你有没有想过师姐她愿不愿意你用自己的命换回她
不过是让你等上几年，她回来之后还是师姐，即使容貌会改变，对你而言她还是萧雨歇！”
感觉到青谷的情绪也有极大的震荡，湛兮连忙转身握住她的肩膀，用灵力让她镇静下来。
青谷的情绪虽然很快平静下来，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
她起初还担心，知道了她是万兽之主之后，廉子衿在救她之时是否曾犹豫过毕竟她的复活，伴随着玄门的危机。
后来却愈发认为，廉子衿就是在知道之后才更加坚定以灵换灵。
他知道她有未竟的心愿，知道她下一次醒来有可能需要万年，而身为人族的他基本不可能有那么长的寿命，所以他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让她重新在这具身体里复活。
廉子衿希望，她还是青谷，并且一直是青谷。
推己及人，青谷自然明白云流景如今的想法——他也希望萧雨歇能一直是萧雨歇。
但是，她不能允许云流景那样做。她已经亏欠纯狐和师姐许多了，决不能让她在承受自己受过的痛苦。
所以，她选择欺骗：“几年之后，师姐的灵识会找到下一个宿主。即使在新的身体里，她也会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你不用担心她会忘了你。
你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
云流景坐在地上，头部枕在佛座莲的边缘，喃喃道：“好，我等。雨歇，我等你。”
此时，夕阳的光辉从外面射进屋内，笼罩在透明的佛座莲上的一对男女身上，萧雨歇发间的白昙玉簪反射出温润的光芒……
“你为何要骗他”从云流景的住所出来之后，湛兮看着青谷道：“就算是你的灵识，都无法确实何时能找到第二个宿主。”
青谷没有回答，湛兮见此也不再追问。本就是与他不相干的事情，只不过牵连到青谷他才多问一句。
三界中爱而不得之人何其多，方才那对男女也只不过是无数的伤心人其中之二罢了。
“你何时能跟我回鬼界好好修养”过了一会儿，湛兮又说道：“现在玄门的势力被削去过半，已经不足为惧。你又不打算放万兽出山，那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亲自出手了吧”
“我只不过是修为低了点，又不是患上了什么重病，如何谈到了修养你应该知道，我是最静不下来的。”
“这具身体到底不如你原来那副，还是小心着些吧。”湛兮调侃道：“难保哪天你一不小心就小命呜呼，现在可是容易的很。”
“多谢关怀。”青谷不甚在意地说道。
若是遥笙听到他方才的话，肯定往他头上猛地一敲或是给他一掌，然后再凶巴巴地说一句：“大可放心，你死了本尊都不会死。”
青谷似是并未注意到湛兮的淡淡惆怅，沿着来时的路不断前行。
湛兮落后了一大截儿之后才注意到，随即立刻追上去：“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不回去还要往城里去干什么”
“去喝酒。”青谷回答道。
时隔十五年，她今日定要知道当时云流景从棠棣城中买的那两坛酒到底叫什么名字。
“店家，你们这里最有名的酒叫什么名字”来到方才的那家酒肆，青谷看着店家问道。
“叫柳丝酒。”店家热情得回答道：“想必二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在这棠棣城中，就没有人不知道这柳丝酒的。”
“这是为何”看到对方一脸笑意，青谷也笑着问道：“难道这城中百姓都好饮酒”
“并非是喜好饮酒的人才知道这柳丝酒，而是但凡出生在棠棣城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在知道什么是饭菜之前便已经知道什么是柳丝酒了。”
青谷看向对方，表示愿闻其详。
此时已近傍晚，店中也无其他客人，那店家便为二人将关于柳丝酒的来源娓娓道来：“传说这棠棣城三百多年前生了一场瘟疫，持续了数月之后这城中百姓已经因染病死去过半。
官府的人见怎么也控制不住疫情，为了不让疫情扩散出去就决定封城，打算把整个棠棣城的百姓都困死在城中。
但就在封城前夕，来了一群自称是玄门弟子的人。
那些人中，有一个极擅医术的年轻人。有了他的药方，城中的疫情很快控制住，每天因染病而死的人在很快减少。几个月之后，瘟疫已经全部消失了。
那位道长不仅医术高超，还擅长酿酒。
他害怕离去之后瘟疫卷土重来，就用药草入酒，并将方子传给城中百姓。
后来百姓为这酒取名‘柳丝’，亦有留思之意。
后来，这柳丝酒就成了城中百姓逢年过节、驱灾辟邪的必备之物。”
青谷向店家买了一坛柳丝酒，倒出一杯尝了尝，果然是十五年前在城外洢水之畔喝到的那种。只不过她不着实惊奇于缘分之妙，原来卫琊和这座小城的渊源这么深厚。
品尝之后，青谷又让店家帮忙装了两坛，打算带回去给卫琊尝尝。
“你怎么买这么多，这酒很好喝吗”湛兮看着青谷左手一坛，右手两坛，不禁好奇地问道。
“这坛是我的，这两坛带回去给卫琊。”
“卫琊何时喜欢饮酒的”在湛兮的印象中，卫琊别说是饮酒，若非渴极了，连水都很少进。
“别的我不知道，但这个，她一定会喜欢。”
听着青谷信誓旦旦的语气，湛兮十分疑惑：为何这酒卫琊一定会喜欢。但是下一秒，疑惑变作了气愤：“阿笙，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能想着给卫琊带，就没想到给我也买一些吗”
闻言，青谷一脸不解地转过头：“你也说了，我买酒的时候你就在旁边，想喝的话为什么不自己买”
“我……”
湛兮反驳的话没有说出口，便见青谷将一个布袋丢到自己怀中。
正想问这是什么，便听青谷说道：“那里面有钱，在人界用它可以换任何东西，想喝的话自己去买。”
……
直到回到鬼界，青谷都没有想明白那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自己也没有得罪他呀。
她提着酒向木卬阁走去，那红衣男子即使生着气，也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得知这酒的来处，卫琊立即放下手中的琴弦，伸手接过青谷递过去的酒坛。
“真的是他酿的吗”她抬头望向青谷。
“你应该喝过他酿的酒吧，尝尝不就知道了。”
然后，便见外表文弱的黑衣女子，直接将酒坛上的封口拿掉，双手提着其中一坛仰头灌下……
青谷正和卫琊说话，一声疾呼从一旁传入耳中。
只见烛阴的身形出现在几步之外：“大人，万兽闯出了狱法之山的结界！”
“怎么回事”青谷反应过来，立即问道：“狱法之山的结界被破了吗谁破的”
“是，是无疆。”烛阴不敢抬头看青谷：“是她驱动着万兽，共同破开了外面那层结界。”
怎么可能以她的修为，根本不肯有这样的能力。
不对！是有可能的……
烛阴想要再言，却见青谷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处。紧跟着，湛兮的身影也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