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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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全在客栈里坐着，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右手上的大翡翠戒指，神色喜怒莫辨。
阿福早已按捺不住焦急之心，站在店门口不住地张望。阿福对万全说：“掌柜的，小川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大半天了，别是出什么事了”
万全眉宇之间罕见地流漏出一丝焦急之色，他看了看天色。早上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头顶上却阴郁得没有半分阳光。万全的手轻轻扣着桌面，忽地起身：“我去找她！”
沈小川从疼痛中醒来，耳边是刀剑之声。五脏六腑好像是有一把火在灼灼燃烧，沈小川感觉有一股大力揉捏着自己的经脉，这疼痛让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压抑的嘶吼。
太疼了！
宋澈与魏岚斗得正酣畅淋漓，听见沈小川的嘶吼，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两人的剑相撞，发出一声脆响。宋澈后退，神色不佳：“你对她做了什么”
魏岚唇边扯出一丝笑意：“我能对她做什么”
这句话到宋澈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其实魏岚的意思是说自己除了摔打了沈小川几下，别的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在宋澈这里，就变成了魏岚的挑衅。
沈小川觉得身上越来越疼，好像是有一把火想要烧毁她的经脉。
“啊——”她终于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吐出一口鲜血。
魏岚的身形猛地一滞，像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宋澈趁着这个机会，拿剑朝着魏岚的胸口刺去。这一剑刺得极其凶险，宋澈的胸膛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若是这一击不中，宋澈的处境就很危险。但是宋澈并没有别的选择，他做好了自己一剑刺伤魏岚，再被魏岚重伤的准备。
宋澈一剑命中，但是魏岚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宋澈震惊地看着血从魏岚的胸口流出，可是男子却好像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口一样，倒退几步，让剑从自己的身体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好香，好香啊！”魏岚突然不复刚才的冷静自持，跌跌撞撞地在山洞里四处乱跑。他的眼睛因为激动已经爬满了血丝，黑色的眼睛配上红色的血丝，非常可怖。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鲜红的舌头不停地伸出来去舔自己干裂的嘴唇。他显然是在拼了命地克制着什么。魏岚不停地耸着鼻子，像是一条疯狗一样嗅着。
他在找，在找那股香味的来源。
突然，魏岚停了下来，一双眼紧紧地盯住了浑身正处于痛苦战栗之中的沈小川。
“血，你的血……”魏岚喃喃道，眼睛被沈小川刚才吐出来的那一口血吸引。
“你不要靠近她！”宋澈想拦住魏岚迈向沈小川的步伐，可是魏岚反手一掌，一股霸道冷冽的真气像是山海一样压到宋澈身上。宋澈觉得胸口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跌倒在地上。
魏岚怎么……突然变厉害了
魏岚的眼里只剩得下一个沈小川。沈小川发出痛苦的闷哼声，落进他的耳朵里，像是一剂催化剂。
“师兄！”在魏岚快要抓住沈小川，把她的脖颈咬断的时候，清脆的女声从洞外传来，旋即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嫣然”宋澈回头，看见那个娃娃脸师弟和陈师妹站在身后。
宋澈紧追着魏岚，但是剩下的弟子却没有那么高的修为，不一会就被两人远远落下，所以他们只能两两一队，开始漫山遍野地搜寻。
陈嫣然看见宋澈倒在地上，心急如焚：“师兄，你怎么了”她急忙跑过去，想要扶起宋澈，眼神往魏岚那边一扫，吓得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魏岚慢慢转过身来，和陈嫣然视线相对。
旁边的娃娃脸弟子说话的声音早已带了哭腔：“魏师兄……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当时在月老庙不过是匆匆一瞥，并未看见个完全模样。现在把最残忍的东西赤裸裸地揭开于众人面前，才知什么叫做不易，什么叫做苦楚，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陈嫣然看着魏岚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觉脚下一软，就想跌倒在地上。宋澈伸出手扶住她的臂膀，一双眼睛看着魏岚，仿佛是在无声地指责。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
魏岚踉踉跄跄地往前一迈步。纯黑色的眼睛哪能有什么神采呢可是看见的人却无一不觉得魏岚好像把千言万语都放进了他的眼睛里。
“你别过来——”陈嫣然闪身挡在宋澈前面，“你不要伤害宋师兄！你就是个怪物！”
魏岚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他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后退几步，跪倒在粗糙的砾石上。魏岚……他只是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那个小姑娘的头。
可是那个当年一直跟在自己后面软声软语地叫岚哥哥的小女孩，现在早就不需要他了。
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怪物而已。
“魏师兄……你收手吧……”娃娃脸师弟想要上前扶起那个好像脊梁骨都被人抽掉的魏岚，但是却被宋澈伸手拦住。
魏岚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陈雨轩……是你吧”
陈雨轩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他很想上前去扶起魏岚，但是却被宋澈狠狠一眼瞪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魏岚虽然在笑着，但是笑声却沙哑得像是在哭一样。他的喘气声略微有些粗重，好不容易用剑支撑着身子站起来，魏岚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这三个人，然后视线停留在宋澈的脸上：“你比我强，什么都比我强。”
“我天资不如你，无论是内力还是真气，我都比不上你。我人缘不如你，纵使我才是和那些同门弟子一起长大的师兄。你一来，他们的眼里就再也没有我。我德行上不如你，我修炼了魔功，而你却在那条光明大道上越走越远。”
魏岚的脚步有些虚浮，剑几乎被他浑身的重量压弯，在地上划出嘎嘎的刺响。
宋澈的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你比。”
魏岚咆哮：“对，你是没有这么想过！”魏岚纯黑色的眼珠中隐约有泪光闪烁，“可是这并不代表别人不这么想。族中的长老，门下的弟子，哪一个不把我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可是我不服啊！凭什么他们要把我和你放在一起比凭什么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都是你比过了我，而不是我比过你”
陈雨轩用袖子狠地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眼泪，但是泪水又抑制不住地从眼睛里流出，他急忙辩解：“没有的，师兄，我们没有觉得你比不过宋师兄。”
但是这苍白的语言，迟来的解释，在如此血淋淋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值一提。
沈小川虽然浑身剧痛，但是耳朵却还听得明白。她尽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让自己成为魏岚痛苦时发泄的对象。
魏岚举起剑，剑尖朝着自己面前的三个人。他们曾是同门弟子，但现在却免不了要拔剑相向，比出个你死我活。
相较于陈雨轩的不忍，陈嫣然面上的厌恶几乎可以化为实质，像刀子一样一下下的戳着魏岚的心脏。她拔出自己的剑来：“你不要为自己找借口，因为比不过，所以你就要坠入魔道吗”
这个小女孩的……还是自己教的入门剑法，自己曾经告诉过她，拿剑者心持正，心不正则剑不正，剑不正者，不谈为侠。
现在她的剑拿得很稳，这是要让自己的师兄……成为为侠之路上斩杀的第一个妖邪吗
魏岚想，要不然索性就成全了他们，自己死就好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但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心底的不安躁动也随之喷涌而出。
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呐喊着。
凭什么输的人总是你
凭什么最后放弃的人都是你
凭什么要为了他们而牺牲自己
魏岚曾经也是个温雅青年，白衣飘飘，似谪仙下凡，举手投足，皆世家典范，也有鲜衣怒马，壮志雄心的时候，可是那样鲜活的他，却一点一点地被周围人的质疑声，打压声毁灭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还不够，他们还非得要了自己的命去……这是谁给他们的权利呢
双方都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剑，剑身上隐约有翁鸣声传出，像是在向彼此叫嚣着，像是在诉说着自己对于鲜血的渴望。
剑是要见血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山洞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哨声。宋澈皱着眉头，可是魏岚却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召唤，眼中精光大放：“原来他们还没有抛弃我！”
“什么意思”宋澈回过神来，逼问道。
魏岚哈哈大笑，同时用了极其深厚的真气朝着宋澈的胸口一掌拍去。宋澈大惊，急忙用剑挡在自己身前，准备防守。可是却没料到魏岚的这一击只不过是障眼法，在靠近宋澈的那一瞬间，魏岚侧身，将这一掌的力气送到了旁边的石壁上，石块落下，三人大惊。魏岚则称这个时候一脚踢开陈雨轩，从宋澈与陈雨轩中间穿身而出。
宋澈弯腰将陈嫣然护在身下，等到再抬起身来追出山洞去，早就看不到魏岚的影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