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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徳点点头，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并没有急着回答半边脸的问题，而是把一个平板丢给半边脸：“里面是‘石离’的所有资料，一个小时内背下来。本来这些数据是可以编程输入给你的，但是魂体的各项指标都需要检测，记忆力和情感共鸣也包括在内。”
甄徳忽然坐到病床边，直勾勾盯着半边脸的眼睛，笑道：“石离一家，本质上和你一样，但道德上我们还是得做做样子。可能你看完就懂了。”
道德半边脸开始思考这两个字的含义，他抬起手臂非常艰难地拉住甄徳的手，开口问：“监测者，第一组‘本能’实验参与实验者是原宿主——石离。那是不是表明原宿主其实有求生的欲望根据半边脸程序检索和匹配，在道德伦理方面，半边脸以此种形态留在原宿主躯壳这种行为……”
甄徳听到这里笑容僵在脸上，接着毫不犹豫甩了半边脸一个耳光。他现在整个人有点崩溃，直接给这一句话气乐了：“我说你一个人工智障怎么屁话那么多！老子刚吃的鸡蛋都快给你恶心得吐出来了。让你学人说话并不是说让你做个人。”
甄徳啐了口吐沫，骂归骂但不由得思考起来这台人工魂体是不是出bug技术部干什么吃的！要是出bug他这个月的奖金和工资就危险了。这意味着他的赌债和房贷很可能还不上，万一gst上层看他不爽，把他开除是小事，负责这种项目失败被杀是肯定的。
况且，出了bug的人工魂体要销毁。但这玩意儿被开发出来，实验体一台的单价成本九千万打底。一出问题就是监测者和技术负全责。而且技术部百分之一百二绝对会把锅甩给甄徳。
最重要的是甄徳的母亲，那个原本已经是植物人的母亲正躺在gst的实验医院里用着最贵的药，接受最好的治疗。从一开始的植物人状态能慢慢下地拄拐走路了。
甄徳原本是因为赌债被人卖到gst做研究的，坚强的求生意志让他在快被弄死之前和高层说了这样一句话：“一般人欠债也没有胆子和本事欠到七个亿，我既然有本事欠到七个亿就说明我不是那么一般。你们这个项目，一般人也做不了监测者。”
就是因为这句话，甄徳负责了之前22台人工魂体。
他们都是在实验中段部分因承受不住实验项目，精神压力过大而出现程序混乱，产生自毁行为。而gst公司想要的是无论在何种压力下都能无条件忍受社会恶意和压力的道具，这还远远不够。
所以gst公司一直在不断开发完善，一旦这样的项目研究成功，卖给各个国家用于各个领域，可就不是售价九千万那么便宜了。而且不仅仅是高端运用，低端运用也行，售价性能会比高端的低很多维度。比如只是把一些“不太聪明的人”取代，换成“更好的为社会和家庭做贡献”的人就行。
毕竟人人都想要一个工作认真，学习优秀，心态健康，百分百孝顺家庭的优秀人种。怎么看都比他们自个儿从肚子里生出来的性价比高很多倍。
可是这一点也不是绝对的，人工魂体虽然好，但还是得看宿主的匹配适应度和每个人的大脑上限，所以还是会造成一定的差异。可是就算差异再大，也比原生的好太多。
不过这样的状态道德伦理上算不算个人界限依旧很模糊。可gst公司相信这个界限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要是人足够关注这个问题，他也不会去开发这个项目，还生产产品了。
现在gst高端项目遇到瓶颈，就把目标转到低端开发，想把这个项目做出来尽快上市。
所以无论哪一方面，甄徳绝对不想看到这台代号名叫半边脸的人工魂体出问题。就算是自毁程序也得让这台魂体熬到实验后半段。
“对不起。半边脸对自己刚才惹怒监测者的行为道歉。”半边脸一点儿都不生气也没有情绪波动，“道歉”只是写好程序的行为体现而已。
甄徳依旧咒着眉头，为了以防万一，他对自己的手环语音下了一个命令：“监测者权限，检测23号人工魂体程序。”
“系统检测完毕，半边脸程序无异常。”
无异常甄徳首次怀疑gst公司的黑科技，以他前22台人工魂体自毁程序启动前的直觉，说只有人类才会说的“感性话”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不过无异常倒也不是坏事，谁吃饱了没事儿盼着自家产品天天异常于是甄徳松了一口气，恢复了狐狸式笑容，用大拇指轻轻抚摸被他一巴掌打出手印的脸，柔声道：“对不起，我是怕你程序出bug。打疼你了么”
半边脸并不知道这个笑容带着功利和恶意。
但随后半边脸却很不自然的顿了一下，随后摇头说：“监督者笑起来很温暖。承受人类暴力和忍受恶意是实验内容，所以没关系。”
甄徳听到这句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以及他不得不感叹23号人工魂体真他妈太牛皮！
在虚假的关怀下半边脸在一个小时内背完了关于石离的所有资料，这资料可以精细到石离抠指甲倒刺的频率。
甄徳用轮椅推着半边脸出院回家。石开看着自己儿子坐在轮椅上，还有命被送回来就觉得够了。
老爷子还是忍不住流泪，半边脸看着石开不太理解这种情绪，只按照背的内容转换行动，叫了声：“爹，饿了。想吃炸酱面。”
接着半边脸笑着大声呼唤：“球球过来！”
大金毛摇着尾巴立马呼哧呼哧跑过来，前爪扒拉着轮椅，但没有把爪子放在半边脸的大腿上。
半边脸像过去的石离一样，微笑抚摸着大金毛。石开去给半边脸做炸酱面，酱和肉沫的香味炒着混在一起勾起人的食欲。
石开确定眼前这个人还是他儿子，一样的声音，一样的举动，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甄徳在炸酱面端上桌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反正手环监测开着，他在与不在是一样的，而且这个实验他不在会有更好的效果。
石开端着碗，半蹲着身子忍着碗底的烫迫不及待给半边脸喂面，半边脸大口大口的吃着，大金毛一直在二人旁边兴奋得打转。
很快面被半边脸吃完了，石开拿纸巾给自家儿子擦嘴。半边脸在这个瞬间想到了什么，和石开说：“爹，我手机在兜左边，我俩儿拍个照吧。”
石开只顺着儿子的意，让拍照就拍照。虽然半边脸坐在轮椅上浑身是伤，但二人看上去笑得很开心。后来这张照片被半边脸发到了社交圈，还配上文字：最爱你的是家人，我要为家人努力奋斗，要活成比现在更好的样子。加油！
评论区有朋友真诚感动问候石离平安的，也有讽刺说不是自杀了，怎么还没死这种话儿的。反正隔着网线什么鸟都有。再这对于半边脸来说只是实验内容的项目之一而已。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的评价。
从这天晚上开始，半边脸确实开启了“变成更好自己”的道路。只不过是用石离的身体。
半边脸积极地配合康复治疗，该吃药吃药，该进行复健训练就进行复健训练。很快他把石离的身体恢复到了能走路工作的地步。
石开每天来医院看儿子，他也就真的以为这就是他的儿子。在石开的眼里，现在的石离整个人非常爱惜生命，会和父亲说笑也偶尔任性要求遛狗。与此同时，半边脸还收到了唐墙大学的聘书。
半边脸和学校说明情况，过了五个月后回归社会工作。在学校，无论是备课还是专业，半边脸程序里储存的数据已经足够让他把每一节课都上得非常精彩。
加上石离的外表稍作打扮就会有很多的小姑娘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也总给半边脸暗送秋波，也经常发一些私信给半边脸。但半边脸一律置之不理。原本是一台人工魂体，作风却比真正的人要好上太多。
一时间半边脸的人品和口碑都是整个校园内公认的好。同时半边脸还和外校的一位做银行经理的女人谈着恋爱。
无论哪方面，女友对半边脸都非常满意。生病时嘘寒问暖也不会忘记所有节日，想听笑话段子半边脸脑子里的数据自动导出，要多少有多少。
除此之外半边脸还研究股票研究得非常成功，两套房子钱都是用股票给挣来的。女方家要的彩礼钱二话不说立马就掏出来了，对方父母别提笑得多开心，就好像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嫁给了一个靠谱的男人，就再也不用担心余生过不好似的。
甄徳也对第二组“融社”实验非常满意。手环播报的数据都是让人高兴的范围。
此刻的半边脸站在讲台上讲课，甄徳在他的课上笑得很开心。但笑着笑着甄徳差点儿就哭了，不知道什么原因，监测者手环的数据开始混乱。半边脸在讲课时候书写的粉笔在黑板上顿了一下，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
全班学生见这场面立马慌了，忙打120。甄徳见这场面也慌了一下。倒在讲台上的是一个价值九千万的人工智障，这个人工智障在撑到实验中期之前不能出任何问题。
所以甄徳用管理者权限阻止了救护车的到来，还利用监测者权限删除了这段事件记录。但就算删除了，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甄徳第一次希望一个人工智障活得久一些。
此刻甄徳看着重新躺在病床上半边脸，愁得点了一支烟，他很久没有抽过烟了。现在这具躯壳现在的温度是39度，高热状态。可甄徳用监测者权限检测程序的时候，数据却显示半边脸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但没有任何问题可数据疯狂跳动这他娘就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好么！
甄徳烦得疯狂抓头，就在这时，手环上的数据忽然停止了跳动。那具躯壳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四章石离
石离觉得这间房屋的光线很刺眼，随后他动了动眼珠，看见了身旁的甄徳，他记得这个用透明雨伞挡镜子碎片攻击的男人，本来想道谢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候道：“你丫谁”
甄徳听到这三个字想疯，也问候了一句：“你丫谁！”
“石离。”
甄徳恢复了阳光的笑容，柔声和石离商量：“我说大哥，要不我现在捅你一刀送你回极乐净土反正你也不太想活是不”
石离也很不要脸的说：“我现在想活了，因为你们创造出来的‘半边脸’确实改变了的生活质量。他让我看到了盼头所以我想活了。”
甄徳是真的快哭了，这波操作他第一次遇到，之前根本就没听说过。一向冷静的他联想了种种，最终还是想到了在gst实验医院的母亲，不由得慌了些。但始终是曾经欠了七个亿的人，心灵没那么脆弱。并且另一个计划在甄徳的脑子里浮现。
“半边脸死了么”甄徳问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石离向甄徳要了一支烟点燃，很老实回答：“没有。”
“理论上现在占据你躯壳的应该是半边脸，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或者说我想知道，你应该在半边脸占领你躯壳的那瞬间就已经是完全死亡，包括物理和非物理意义上的。为什么你还活着”甄徳冷着脸向石离吐了一口烟。
“监督者笑起来很温暖。承受人类暴力和忍受恶意是实验内容，所以没关系。你以为这句话是谁说的”石离回喷了一口烟开启嘲讽模式。
甄徳冷汗唰的就下来了，他娘的！
很快石离恢复了表情，低下头眼神看上去暗了些：“其实，那话儿也不能说是骗你。我跳下去之前，看见你回头对我笑了一下。我那会儿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下来。”
甄徳心道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特别想再一次弄死石离，无论如何，半边脸得回来。但甄徳现在不确定弄死石离半边脸能不能回来。
石离不傻，他大概知道甄徳在想什么，便说：“因为我想活，半边脸才把这具身体让给我，你信不”
“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你那干的是人事么”
石离叹道：“既然大家以前过得都不是人过的日子，那就行行好，相互理解一下。我跳楼那分钟确实想死，但这分钟确实想活。”
“人类什么时候有够相互理解过，要么你现在自己弄死你自己，要么我现在弄死你。”甄徳淡淡道。
甄徳现在见大部分事情都比较淡定了，但并不代表他不烦。
石离笑着讽刺道：“半边脸一个人工魂体，可比你善良多了。”接着石离吐了一口烟：“你听我讲个故事，故事说完我就去死，彻底让半边脸回来。”
“有病。”
“正常人也不会洗五遍澡跳楼啊。”石离道。
甄徳动用手环监测者权限：“监测者权限火力传送。”
很快甄徳手中就多了一支手枪，紧接着，甄徳一枪打进了石离的心脏。大股大股温热的血从石离胸口流出，石离早就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甄徳骂了声娘，啐了口吐沫。接着他想再次动用监测者权限联系移动医疗救助。
但就在这一瞬间，甄徳左手上的手环却忽然裂开了！监测者权限失效。
一瞬间甄徳吓得满身冷汗，心脏狂跳。甄徳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躯壳，恐惧感快要将他淹没。
他确定他开枪打死的是半边脸而不是石离！
甄徳万万没有想到他俩会这样！可是为什么半边脸从一开始就检测不到程序数据有任何问题。想到这里，甄徳忽然更慌了，手环绑定的是半边脸而不是石离。
石离重新成为躯壳的宿主手环当然监测不到任何问题。一瞬间甄徳想通了所有的点，从一开始，应该是从第一台第一组实验开始，每个半死亡的原宿主都是想活的。
但极有可能是前22台都在新宿主“极为优秀”这一点上放弃了生存。所以，整个实验的数据从这里开始就是不对的。
现在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半边脸已经被他的监测者——甄徳故意杀害。
甄徳第一反应是逃，而且是带着母亲一起逃。
第五章替身
甄徳重新看见手术室聚光灯的时候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带着母亲根本没法儿逃，后来gts的人把他们分开了，他不知道母亲是否还活着。
甄徳现在特别渴，想喝水。但他还真就如愿以偿的喝到一根导管滴进来的水，接着他听到了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早，出来遛弯啊”石离弯着腰撑着一把透明雨伞，模仿着甄徳的笑。
而石离的身边，此刻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我说我要给你讲个故事你怎么不听还那么伤我的心”没有问题的话确实是硬核伤心。接着石离补了一句：“你母亲没事儿，你给我爹和球球带来过希望，所以我也不会让你绝望，很公平吧”
甄徳用脚趾头想了一下，没猜错的话石离现在应该是他的替身，代替他监测者的职位。
一个欠下七亿的监测者和一个干掉监测者加人工魂体的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也分不清哪一个才最有病。
“你说故事吧，趁我还没死有力气听。其实你也不用说，你的故事gst数据库里都有，早就看过了。”甄徳说这话儿的时候缓慢且吃力。
石离想了一下，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般是身世有点儿凄惨而已，两岁妈离婚，三岁爹喝酒，喝酒就狂打。养成自卑暴力的性格，上学被排挤被校园暴力，也就是小孩子吐口水凳子上放钉子鞋子里藏刀片之类的事情吧；工作呢无非就是拖欠工资没钱吃饭还被老板骂这样。都不是什么大事。”
甄徳一听石离的经历就忍不住笑出来，惨得平淡无奇，甚至他嘲讽：“那你那会儿安安静静挂了不就完事儿了。”
“其实我也挺想的，但之后通过半边脸的数据看到了我爸和你们签的合同，我就觉得我还是可以再留一段日子。我没想到那个老头子居然会舍不得我”石离给甄徳擦了擦嘴然后继续道：“我也想看看我还有个什么活法。”
“那是半边脸在活不是你在活，等于是你利用了一个无知少年。”甄徳拆穿了石离的虚伪。
石离拿起甄徳瘦弱的手高兴得单方面做握手动作：“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么好鸟不是么”
然后石离收起笑容，手掌轻轻抚摸甄徳的脸：“祥年大厦那会儿，我是真诚抱着善意对你笑的，也真的喜欢你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