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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逦的烛火在风雨中飘摇,摇摇欲坠的摇曳,在墙面投射出莲花状残影,老鼠蚁虫肆无忌惮的穿梭在洞穴,偷偷捡拾着地面的碎残渣。
黑暗深处蜷缩着无数个奴隶,寒冬腊月,脚底刺划出血痕斑驳,裹着一层破布,身上布满大小伤痕,渗出殷红的鲜血,察觉不到痛苦,目光呆滞的聚集在黑暗,涣散无光。
密封的铁门被人从外拍打,引起牢笼里的骚动,奴隶们面露惊恐,纷纷尖叫四散,捂着头将身体躲藏在角落里。
寒光照铁衣,两名铁盔将士粗暴的左右架拖着气息奄奄的花夭离,不耐烦的拍打着铁门。
一介布衣男子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边开门边问:“这便是那徒手杀狼的女奴吗”
“嗯。”一名铁盔将士点了点头,拨开花夭离额前凌乱的头发,印照着忽明忽暗的烛火,露出一张被鲜血染得通红的脸,叮嘱道:“这女子会些功夫,你可得小心看管,别着了她的道。”
布衣男子替两人推开牢笼铁门,将其银钥匙放入腰间腰带,抬头道:“大人还请放心。”
两名铁盔将士粗暴的将花夭离丢入牢笼里,拍打着铁盔上的灰尘,厌恶的环顾四周,转身欲走,似乎想起什么,走到半路又回头叮嘱了一句,“你可得看好了,绝不能让这女奴死了,若她死了咱们可都得遭殃。”
布衣男子不解:“不过是个女奴,怎得二位大人如此……”
“你这愣头青。”两名铁盔将士笑骂一句,解释:“这女奴功夫高强,定能成为兽猎场头牌,招揽无数贵客,若是就这般死了,少公子定要迁怒于我们。”
布衣男子恍然大悟道:“这,这女奴是少公子要保下的”
“这可不好说。”铁盔将士脸上隐约有些为难之色,驻足原地,两者面面相窥,沉思片刻,继而又道:“少公子喜怒无常,谁也摸不准他的心思,总之你莫要让这女奴死在牢笼里便好。”
布衣男子了然,还礼道:“多谢大人提醒,大人慢走。”
铁门被外头的寒风刮得哐当作响,地面四窜着灰色的老鼠,狭窄潮湿的牢笼里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
两位铁盔将士点了点头,捂着鼻子退出铁门外。
花夭离气息奄奄的趴在地面,污黑的背部布满蛛网密布的鞭痕,脸颊紧贴着腐臭的地面,浑身松软,喉咙里燃烧着一把烈火,身体却是冰冷刺骨的。
全身的衣物都被冷水淋湿,潮湿的衣物紧贴在伤口,有一种刺麻的疼楚,脚踝处的黑色纹路被烙铁片灼烧成焦黑,混合着浓浊的鲜血,似乎是在绽开一抹讥笑。
“哥哥——”瑭棠的声音从另一堵墙后传来,像是遥不可及,又像是近在咫尺,似乎是在哭。
花夭离浑身打了个激灵,迷迷糊糊的思绪终于清醒,虽然头痛欲裂,但是,这下子,她真真切切的听见了,细若蚊蝇,确实是在哭,小声的啼哭,是瑭棠。
“哥哥,你还活着吗……哥哥……”
墙后传出瑭棠细若蚊蝇的哭声,隔着一道墙听得有些不太真切。
花夭离偏开头,就见墙后缝隙处钻出一只小手,墙后长着一簇荆棘草,那只污黑的小手被扎得鲜血淋漓,却依旧无力的伸向她这边。
“哥哥……哥哥你说说话呀。”
花夭离张了张嘴,吃力的想要回话,喉咙里灌进寒风,想咳也咳不出来,只能干呕一声,身躯弓成一团,呕出一滩鲜血。
她吐不出一字一句,喉咙哑了。
瑭棠生得倒是玉雪可爱,可是哭起来却像是乌鸦在叫,哇哇哇的哭,嘴里含糊不清:“哥哥,哥哥不药细,哥哥还药陪窝吃棠呢……”
花夭离一句都没听懂,只是瞧见那只小手被墙后的荆棘扎得鲜血淋漓,指尖微松,抿了抿唇,轻垂眼帘,偏头看了一眼焦黑的脚腕,一言不发。
“不想要你的胳膊你就爬。”是一道清冽的声音,有人在轻笑,并非是幸灾乐祸的声音,而是淡淡的怜惜。
那盏琉璃色的华灯飘散在风雨里,卷帘着雨水坠落在地,牢笼外正逆着月光站着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公子。
青衣如竹叶清雅,身形如月松修长,一尘不染的静立于牢笼外,仿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濯清涟而不妖,通体缭绕着浅薄白雾,修长的手指微抬起朱红色的斗笠。
她怔怔的在看他。
他亦在淡然看她。
花夭离趴在污秽不堪的尘埃里,微抬起下巴,清冷月光下,脸上被匕首划了七道血痕,肌肤惨白如雪,甚至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脊梁骨里及其后背皮肤,印着鲜血欲滴的彼岸花。
清风徐来,微微吹起青衣公子的衣袂,朱红色的斗笠垂落着一袭白纱,紧贴着身侧被拉得笔直,潋滟碎珠镶在斗笠边沿,迎着轻薄的白纱缭绕于风。
修长如玉的手微抬起朱红色的斗笠,斗笠下传出一道清冽的声音,“你这脊梁骨里的彼岸花,可是天生便有的”
凌乱的青丝纠缠成发结,拖曳在潮湿的泥泞里,花夭离微微怔住,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问及她脊梁骨的彼岸花,且是友是敌皆还不清楚,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我是来救你的。”
蒙蒙细雨从瓦片里细密落下,无声溅落于潮湿的地面,青衣公子的衣袂边缘被打湿,靴沿内绣着青色锦云的双色飞鱼,肩侧散乱三千青丝,藏在朱红色斗笠下的樱唇浅浅的掠上一抹笑意。
“你脊梁骨里盛开的曼珠沙华,很美。”
胸腔里跳动着滚烫的心脏,细雨溅落在水面涟漪,花夭离纤长的羽睫轻轻的颤抖着,仿若停留在莲碧之上的绯色蝴蝶。
浅淡如风的声音掠过耳梢,在十几年来的一滩死水泛起片片微澜。
曼珠沙华即是彼岸花,亦是鬼界十方阎罗殿的冥花。
从来没有人对花夭离说过——
脊梁骨里盛开的曼珠沙华,很美。
青衣公子微弯下腰身,赤红色斗笠系挂着的玉白色翎羽长长的拖曳在地面,白皙如玉的手指在月光下微润着柔和,雪白的指甲如同半轮皎月,修长干净的五指遥遥朝着地面的花夭离探来。
“拼命想要活着的人,应该要活着。”
修长干净的手指带着一缕清幽的青莲香,掠过花夭离凌乱的青丝,如同落花一般抚摸在花夭离的脸颊,轻柔且怜惜的滑过污黑的肌肤,缓缓落定于花夭离的眉目间。
“花夭离是么……”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青衣公子的手指幽幽而滑落在眼角,指间散发着一缕青莲香,淡然的扫去花夭离的眼角处所沾染着的灰尘,勾起樱色的唇瓣。
“我可是找了你好久……好久……”
花夭离偏开头,脸颊却被捏回来塞下一颗褐色的药丸。
药丸从干涩的喉咙间滑入腹中,入口即化,口齿间还残余着缭缭药香,肚腹里升起弥漫着五脏六腑的暖意,涌出一种涩甜的苦味。
她偏开头却怎么也挣脱不出他的指间,龇牙咧嘴的欲要咬他的手指,青衣公子却已然是及时收回手,花夭离扑了个空,欲要将他塞入她口中的药丸给呕出来。
“你属狗的吗居然还咬人,脾气倒是不小。”
青衣公子微抬起朱红色的斗笠,一眼看穿花夭离的心思,静立于牢笼之外,身形如松,淡然道:“这是能救你命的药,并非毒药,入口即化,你呕不出来的。”
花夭离脱口而出:“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花夭离眼睛忽的亮了亮,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喉咙里似乎涌动着甘霖,不再干涩嘶哑,与往常别无二致,再也没有半分痛苦,她是能开口说话了。
“吃了我的药丸便就是本公子的人了。”青衣公子突然背过身去,抖落青色纹路的袖袍,仿若抖落满袖皎皎月华,将双手放在身后,周身沐浴着清冷月光,云淡风轻道:“以后我便会护你一世周全。”
就像是折子戏里的山盟海誓,红豆寄相思苦的男女,生于乱世江山,护你一世周全这般沉重的誓言,从未有人敢轻易便许诺下的,偏偏被眼前的这个青衣公子说得这般轻巧。
可笑的是,她竟然觉得眼前的人能够做到。
花夭离轻垂眼帘,故作没心没肺的笑着,不甚在意,指尖却在颤抖着,露出半截糯白的虎牙,道:“那你说说看,你都会教我些什么”
肮脏狭窄的牢笼里昏睡着被散洒迷药的奴隶,耳畔只能听见凄厉的雨鸣声。
青衣公子缓缓转身,青衣被寒风拉得笔直,衣袍边角翻飞如雪,紧攥掌心再松开时横躺着一柄长剑。
“仙术。”
长剑通体寒冰缭绕,似乎是从九天炼狱中夺来的妖器,全身散发着一缕明白色和幽黑色的双色飞鱼,剑柄乃是用以玄雪炼化而成,凝聚着幽深如墨的寒气,剑身修长,削铁如泥,末端镌刻着“花色”。
那柄双色飞鱼的长剑划破凝墨的空气,从青衣公子的掌心里奋力的挣脱,一路如同不受控制的剑气一般横冲直撞,肆意妄为的盘旋在空中。
青衣公子掌心结出金色纹印,提起食指在空中画出符文,指尖泛出微微金光,一指那柄长剑道:“花色,回来。”
那柄长剑却是充耳未闻,依旧还在风中横冲直撞,把外方顶端的莲花状琉璃色华灯撞击得哗啦作响,几欲要将莲花状琉璃色华灯给颤颤巍巍的劈碎。
青衣公子又是手中结印,朝着那柄长剑一指,语调比先前稍微抬高一些,“花色,回来——”
花夭离再也没憋住,肆无忌惮的嘲笑他,露出糯白的虎牙,一边笑着一边故作他的语气,“花色,回来,哈哈哈,花色,回来……”
横冲直撞的长剑划破空气“咻的”一声刺来,居然还真的回来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花夭离的眉间划破一点血梅,周身嗡嗡作响,定于花夭离的面前,剑身吞噬着殷红的鲜血,结出几圈黑色曼珠沙华的纹印,光芒黯淡,坠落在地。
花夭离茫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滴血认主。”青衣公子拾起地面的那柄长剑,剑身修长,就像是蒙着一层灰污,双色飞鱼流淌着凌厉寒气,抬手便扫去剑身溅落的灰尘,淡淡道:“此剑名为花色,以后你便是它的主人。”
金色的符文浮现而出,欲要禁锢剑身的纹路强行抑制鲜血完全融入剑身,似乎与这柄剑的剑气极为不合,花色猛烈震颤着嗡嗡作响,双色飞鱼活灵活现的浮现于剑身,缭绕在剑身流淌着浊气。
修长如玉的手指翻转如风,迅速结下一道金色符文按在剑身纹路,剑身的双色飞鱼摇曳着墨色鱼尾钻入剑身,彻底将花夭离的眉间血阻隔在剑柄处。
如此动作行云流水,简直是一气呵成,仿佛做过不下百次的结印,丝毫不复之前那般狼狈的模样。
花夭离想起先前他那般狼狈的模样,又瞧见他如今云淡风轻的模样,两者对接,仔细一想,终于反应过来,恼羞成怒道:“奸诈小人!没想到你竟是故意示弱,诓我唤剑名,诓我滴血认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