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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到如今，被沈行知一言道破，我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无法逃避。
我茫然地睁眼，看着面前在阳光下浮着一层尘灰的古旧街道，声音颤抖：“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得先查证，到底谁是出卖我们的人。”
他弯下腰看着我，轻声问，“你信得过我吗如果相信我，我会帮你试探。”
我在这样的烈日之下，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炸掉了。
我拼命张大嘴呼吸，就像一条跳上岸后濒死的鱼，缺氧般大脑空白。
许久，我才机械地点了两下头。
沈行知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打开外放。
他的声音轻快，依然和平时一样温柔和煦：“克瑞斯，冰激凌先等一等哦，我和沐沐现在有点儿急事，得赶紧去一趟轻纺城。你在我那台电脑上登陆一下qq，帮我把cad中最新的那个文件导出来传给我好吗”
盛夏的午后，蝉鸣声频繁而喧哗。我蹲在地上，听到克瑞斯的声音从手机的那边传来，清清楚楚：“啊cad文件我晕，我哪会导啊！等一下哦，我叫小蕊帮你弄出来！”
沈行知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好吧，看来还是小蕊能干。”
“切，我也很聪明的好不好，待会儿她操作时我看看不就会了”克瑞斯说着，转头喊，“小蕊，来把文件弄出来哦！”
“那么，麻烦你们了哦。”沈行知说着，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依然蹲在地上无法起身的我，淡淡地说：“小蕊。”
我抱紧了自己的双膝，蹲在那里，身体一直在颤抖。
小蕊，纤瘦的小蕊，温柔的小蕊，因为提到沈行知而目光波动的小蕊。
沈行知轻轻叹了口气，俯身轻拍着我的后背，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我一直静默着，没有动弹。
沈行知才说：“我们有三种处理方法。”
“我自己处理。”我的声音闷闷地，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
“好吧，但我们必须告诉贺瑾言。”沈行知举起自己的手机，说，“这么大的事，贺瑾言身为出资方，肯定要知道。”
我咬住下唇，许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消息发出，没过多久，轻微叮的一声，裁决到来。
沈行知看着贺瑾言的回复，默然不语。
我终于等不下去了，打破沉默，喉口干涩如撕裂般艰难：“他……怎么说”
“他建议我们先准备好确凿的证据，下手的时机要等到……”沈行知抱臂靠在树上，低声说，“人赃并获。”
我抱紧自己的膝盖，我想着小蕊，想着我们的那些过往的岁月。
眼前的7月天气渐渐地暗了下去，而那些我们欢笑的往昔容颜，却如同金光灿烂的斑点，一点点在面前的黑暗中明亮起来，让她感觉到极度的晕眩与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沈行知才听到我的声音，恍惚游离地问：“所以……就是我们要设计去揭穿小蕊，对吗”
“不，我们得换个说法。”沈行知俯身轻揉她的头发，声音如同溪流一样，清澈而平静，“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该有勇气的时候绝不能退缩。这不是针对某个人，也不仅仅是为了你。这是为了保护你的朋友，还有与你一起奋斗的人。”
“是……我不能冤枉自己的朋友，也不能放过敌人。”我咬紧牙，压抑自己要哭出来的冲动，“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分清敌我——哪怕，用一点点手段。”
......
“新设计的，三只兔子。”
我举着自己的设计图，给大家看。
克瑞斯依旧第一个叫出来：“哇，太可爱了！我喜欢这件外套！”
黑色的太空棉外套，上面并排站着三只呆萌的漫画兔子，一只兔子咬着胡萝卜，一只兔子顶着西瓜，一只兔子抱着大白菜。
“嗯，这个款型简单，但上面的图案得好好制定，一定要突出这个萌感来。”沈行知说着，端详着这三只兔子，商量问，“我们该用烫画呢，还是印花，或者刺绣”
“算成本吧。”小蕊拿起笔计算着，“烫画2块5一幅，但是看起来品质不太好；印花如果是热转移的话6块，但是牢度可能耐不住太多次洗涤；机绣1000针要1毛2，如果要追求精度的话起码需要10万针左右……”
我说：“就机绣吧，用最高精度的，花个几十块都无所谓，我们现在不走廉价路线。”
克瑞斯顿时笑了出来，搂住我的肩问：“su，从哪儿学的啊，一下子就不差钱了”
我勉强笑了笑，小蕊说：“当然是贺瑾言那里。钱没赚到多少，挥金如土的架势倒学了个十成十。”
“就是呀，su，你把我们一起摆地摊时候的日子都忘记了吧小没良心的。”克瑞斯说着，又托着腮说，“那时候啊，我们也够可怜的，为了一百块钱管理费，被夜市管理人员追得满街乱窜……现在想想，咱还真是一起从穷日子里跋涉过来的。”
小蕊嗤之以鼻：“说得好像你现在就能飞快掏出一百块管理费似的。”
克瑞斯赶紧凑到我面前，问：“su，你去向贺瑾言说一说，咱账户上那个钱，可以拿来发工资了吧”
“发！”我点头说，“今天就发！”
发完了工资之后，店铺的账面上居然还有元。
“巨款啊……”克瑞斯垂涎三尺地看着，“这要是坐地分赃，咱一人能分呢。”
“克瑞斯，有点儿出息好吗”连沈行知都忍不住笑了，“再说了，顶什么用，还不够一条广告推广费用。”
“真是有钱任性。”克瑞斯吐吐舌头，“有时候我也在想，贺瑾言拿钱砸我们这个店铺，究竟是秉着什么样的国际主义精神”
沈行知看看我，起身将那张三只兔子的设计图纸扫描了进去，然后说：“好啦，要下班了，我带回去制版吧，希望明后天就能把纸样弄出来。”
“辛苦啦，工作狂。”克瑞斯向他招手。
“为美好的未来奋斗！”沈行知向我招招手，“沐沐走吗可以搭我的顺风车。”
“好吧。”我点头，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克瑞斯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泪流满面：“我喜欢的男人在泡我喜欢的女人……世界太残忍了。”
小蕊咬住下唇，神情晦暗，默然在电脑前坐下。
沈行知开车上了高架桥，向着市中心驶去，最终停在贺氏的楼前。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里面只剩了贺瑾言。
他见我们进来，便将一个档案袋丢在我的面前，里面是薄薄一叠资料：“先别看，好戏刚好上演到最重要的时刻。”
他将自己的电脑屏幕转到我们面前，自己也走过来斜身坐在我们旁边的桌上。
屏幕上正在远程监控的是一个电脑桌面，聊天软件上，“一路蔷薇”“小蕊胆”正在聊天中。
“下午我把贺瑾言传来的软件装在我和小蕊共用的电脑里了。”沈行知对我说着，放大了那个远程画面。
此时对方的屏幕上，“小蕊胆”正打开扫描件，沈行知刚刚扫描进去的三只兔子赫然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而她将扫描图片截图，发给了对方。
“小蕊……”我看着镜头上的人，不由自主地怔愣着，仿佛还不敢接受自己所要面对的事实。
两人的聊天在屏幕这边即时上演着。
一路蔷薇：这就是最新的设计
小蕊胆：嗯，下午刚拿出来的。
一路蔷薇：我不需要这样的设计，没用。
小蕊胆：但是她最近没有设计礼服裙，网店也用不上礼服。
一路蔷薇：我就说破网店能鼓捣出什么好东西，你发给小孟吧，他会把设计发布出去的。
小蕊胆：天仙家上次一场风波，这回又泄露得这么早，我有点担心，还是等两天吧。
一路蔷薇：随便。但你记得要提醒那个蠢货设计几件晚装，我现在急需。最好你赶在她上架之前将设计图传给我，我赶在她前面尽早发布版式，到时候，她就是侵权抄袭的人了。
我呆呆看着这一串对话，没有出声，没有表情，也没有动弹，简直连呼吸都没有。
贺瑾言和沈行知在我旁边看着，见我一动不动，只有脸色惨白可怕，唇色青紫。
沈行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沐沐，别担心，至少，克瑞斯肯定会站在你这边。”
而贺瑾言却并没出声，只将目光又转过去，看向屏幕。
“小蕊胆”沉默了许久。
她先是在对话框中打出“可这样她会被我害死的”，但迟疑了片刻，又删掉了，打出“没有必要指她抄袭吧，你选取那个关键设计理念就好了”。
但她犹豫了许久，停在那里，没有发出去。
一路蔷薇：到时候你可以去我们公司，先做两年设计副总监，最后会让你全权负责服装设计这一块。我也可以允许你带一两名朋友回来，除了苏念沐，其他人都可以。你哥的研究生名额也联系好了，你的前途简直一片光明，祝贺你。
“小蕊胆”这边的对话框停了很久很久。
终于，她将自己已经打出来的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小蕊胆：好。
那个字出现在聊天之中的一刹那，我眼中含满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滴落在胸口上，洇出大团水渍。
屏幕上的聊天结束，但远程的监控还在继续。
“小蕊胆”将聊天记录清空，电脑屏幕上再没有半点操作动作，只有鼠标指针偶尔滑动一下，却也断断续续的，并没有打开任何东西。
显然，她正坐在电脑前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