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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着手机，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只传来忙音。
什么呀……怪怪的。
我看着手机愣了好久，这没头没脑的是要干什么，好歹夸一句，或者说点什么事情呀。
我腹诽着“莫名其妙”，刷着手机上“附近好吃的”，考虑着到底是先去吃饭还是先回去睡觉。
又累又饿，人生就是这么难以抉择。
到站了，我摇摇晃晃地下车，顺着人群走出地铁口。
就在地铁口附近，我看见站在人群中的贺瑾言。
天色阴暗，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唯有他站在晦暗欲雨的天色之中，颀长高瘦的身材与光洁明亮的面容，像湿漉漉的深巷高墙中未曾沾染雨丝的银蕨，光芒幽微。
我不由得呆了呆，见他只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便自己挪着步子向他走去：“贺总……”
他点了一下头，说：“找你有事。”
我赶紧点头，低头看见他手中提着饭盒，分量还挺多的，不由得想入非非，难道是给自己的
等带着他到了家中，他果然将饭盒递给我：“热一下。”
我受宠若惊，赶紧捧过来，打开一看，两荤三素两碗饭。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位恶魔先生，其实你有时候真的是光芒万丈济世救人，我一直以来实在对你误解太深了！
我一边打开微波炉，一边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激动地说：“这个……分量有点儿多啊，我一个人会不会吃不下……”
“我也没吃。”贺瑾言冷冷地说。
我羞愧不已，钻到厨房就不肯出来了。
弄好饭菜捧出来时，发现贺瑾言正站在窗边，低头看着外面已经下起来的蒙蒙细雨。
窗外的雨点之中，远远近近的景色全都变成模糊一片，整个城市仿佛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他听到我的声音，回身看我，又走到厨房去了。我不解地摆着筷子，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去看厨房。
隔着玻璃门，我看见他打开柜子，取出两瓶水。
我吃着饭，有点诧异：“那里有水我都不知道……”
“周助理替你租的房子，她知道我的习惯。”他声音平淡。
我顿时觉得自己差点被噎住了，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让我很尴尬。
幸好他转移了话题，问我：“你知道最近店里出了什么事吗”
我顿时心虚起来，我确实有段时间没顾得上打理网店了：“不知道哎……”
贺瑾言一指电脑：“去打开。”
我赶紧过去开了电脑。
轻微的音乐声响过后，桌面出现，是ysl的一件经典礼服的细节，拍得十分唯美。
贺瑾言看着我打开网店页面，说：“你走之前交的那几批设计图，快的几件已经出成品卖了，剩下的大部分也开始打版。只是现在招聘的那个打版师不能跟沈行知比，出的纸样也就是一般网店水准偏上一点。”
“那有什么办法呢，沈行知可是你挖掘过来的天才啊，一般人能比得了吗”我嘟囔。
贺瑾言转过目光看我，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我找的”
“前几天，沈行知跟我说的。”我曲起双膝，将下巴搁在上面，低声说，“如果不是他告诉我的话，我……还不知道贺总为我们店里做了这么多。”
或许，比我目前所知道的，还要更多。
我这样想着，回头看他，却发现他毫不在意，只喝着水走到我的身后，俯头与我看着屏幕上的画面，问：“网店忙得过来吗”
“应该没问题吧，我们这么一家小店……”我感觉到他的声息，在耳边轻微地响起。
我的声音开始艰涩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用余光瞥着他的身躯——白色的意式衬衫，同色提花的细条纹。
这种料子光线不好的地方看来或许低调，可此时他近在咫尺，又笼罩在明亮的灯光下，每一个动作都让衣料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芒，连带着他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光华。
在这样的静夜之中，一个发着光的男人，俯身与我看着同一个画面，两人的距离不过10公分。这种幽微的暧昧让我不由自主地全身起了一层毛栗子，脸也热热地烧起来。
太可怕了，苏念沐。
我对自己说，千万千万稳住，千万千万记得林菲菲和苏珊珊，千万千万记得沈行知，千万千万记得顾未生，千万千万……不要心跳得这么快。
幸好贺瑾言只停了片刻，便直起腰继续喝自己的水去了。
我默默按着自己的胸口，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店里的页面上，惊喜交加：“哇，现在每件衣服一上新都是300件了卖得掉吗”
贺瑾言以鄙夷的口吻说：“要不是抄袭太多太快，一次性出1000件都没问题。”
“真的假的……”
“其实网店的衣服抄来抄去是潜规则，但是你们的店特别容易被盗，因为款式不错又新颖，质量好码子准性价比十分高。”
我在心里腹诽，要不是某人非要在所有价格后面加个0，我们的性价比肯定更高。
“虽然小蕊离开后，我们的版式不会再流出，但难免一上新就有其他店的人来抄袭，然后稍微改几个地方就去加紧制作，没几天就低价上市，我们店里的正品销量就下降了。”
我赶紧复制了一件店内衣服的关键词，果然出来好几家抄袭店，大大小小的改动不少，但万变不离其宗。
一般都是核心设计不变，或者面料改了，或者袖子加一圈蕾丝，或者图案上加一点水钻等，更有甚者直接把我们的原图盗走，做一模一样的仿版，美其名曰：同款。
“怎么办”我心凉地问，“一个个去投诉吗”
“又不是天仙家那种大店，全都是不管秩序的小店，你准备怎么挨个儿收拾”贺瑾言反问我。
我这样头脑简单的女生当然没办法了，只能仰头看他：“那……你觉得呢”
“不要了。”贺瑾言说。
我顿时瞪大了双眼：“什么不要了”
“网店对于你的未来似乎没有必要了。虽然它帮助你在经营网店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系统掌握服装制作流程，也让你更明白市场与潮流，但现在，它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剩余价值了。而且——”他反问，“你真觉得自己还能顾得上那个网店吗现在不正是你放弃它的好时候吗”
“我……我知道开网店时，沈行知带着我让我学会了很多。但现在刚刚步入正轨，我就把它关掉，这样……好吗”
“你觉得呢我，你现在也已经进入梵蒂了，可我敢肯定，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苏珊珊会不择手段地破坏你的实习生涯。工作室里，无数才华天赋都不输给你的人要和你竞争；苏珊珊那边，你还要时刻打起精神提防我的手段；网店这边，你又要如何坚持上新、坚持设计你只是一个人，我，就算你每天24个小时不睡觉，你也不可能同时兼顾这三项重压。”
“我可以的。”我咬紧牙关说。
“放弃掉你的网店。”贺瑾言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依旧说道，“没有意义的东西，你必须舍弃。”
“不。”我倔强地反对，“工作室实习的工资很少，关了网店后，生活来源怎么办还有，为我留在国内的克瑞斯怎么办”
“先想想你自己，再想别人吧。把你的店出让，可以回收一笔资金用以生活，至于钱，克瑞斯，他能找到下一份工作的。”
“不，这是我们的店，是我们的梦想最开始的地方，我得……守着它。”我摇头，坚定地说。
“我，你究竟明不明白，你留在工作室的可能性其实十分渺茫。我只能保举你进工作室，但我并未深涉这个行业，无法左右顾廷宇的看法，更无法插手你们内部的竞争。”贺瑾言微抬下巴，口气冰冷，“你需要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经过重重考验，打败其他所有实习生，才能顺利留在工作室。而在这过程中，你的身边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苏珊珊。我必将调集所有的人脉与力量，打击你，陷害你，最终你们两人必定只能留下一个人，而我，希望是你。”
我默默点着头。
突然想到他和苏珊珊以前不也是有一腿的嘛，现在居然这么对她，果然是冷漠无情，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不过转念一想，我又暗自释怀——反正恶魔先生就是人渣呀，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呢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嘛。
贺瑾言完全不理会我在想什么，依然继续说：“你未来的设计道路规划，需要你系统地接触这个行业的高端内容。所以我希望你能顺利留下来，在顾廷宇的带领下成长为真正的设计师。”
我抬头看着他，看着这个俯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他的面容与眼神如此庄重，或许也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会改变我的一生。
我的胸口漫起一阵悸动，点头说：“是……我不会忘记自己当初对苏珊珊发过的誓言……”
“你会实现那个誓言的，但是我，你的人生不仅仅是如你所发誓的那样超越苏珊珊。你是要成为让所有人仰望的设计师，成为一个业界的传奇，成就你自己的辉煌。”
我心口的那条弦，在他专注的眼神之下，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我的心口漫上一阵类似于战栗的悸动，就像看见了自己最灿烂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