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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瑾言冷淡地端详着她疯狂的模样,声音冰凉得近乎残酷:“你误会了,苏珊珊。没有人能控制一个成年人的行为,更没有人能逼你去偷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说的话,永远这么切中肯綮,又绝不留情,让面对他的人,连丝毫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苏珊珊张了张嘴,就像一条蹦上岸的鱼,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就是呀,苏珊珊,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你再抵赖哀求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你以后在工作室,已经是不受欢迎的人了,还是给自己留点尊严,赶快离开吧。”一个声音柔柔软软地响起,正是林菲菲。
她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面前的苏珊珊,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苏珊珊瞪着她,全身寒凉彻骨。
没有任何人会再站在她的身边,即使是她的同谋。
“说真的,苏大小姐,你再闹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呢这里坐着的都是业内重要人物。不为你自己想想,好歹也为你家的云衫想想啊,别闹得太难看了。”林菲菲怜惜地站起来,拉着她往外走。苏珊珊脚步趔趄,而林菲菲却目光清纯,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温柔笑意,“走吧,我带你出去。”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理会她们,清理掉了苏珊珊之后,剩下的几个实习生,在等待着已经明朗的最后结果。
林菲菲将苏珊珊拉到酒店门口,然后松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掌,仿佛怕她身上的气息沾染到自己似的,微笑道:“苏大小姐,再见了,路上小心。”
苏珊珊终于回过神来,她目眦欲裂地瞪着她,不管不顾地站在门口指着林菲菲厉声吼出来:“是你!是你当时找我说要借刀杀人的,是你暗示我很快就要完蛋了,我可以去偷取我的设计!现在你杀了我了吗你杀的人是我!”
“你说什么呀苏大小姐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这样污蔑人什么借刀杀人呀”林菲菲的脸上露出错愕又惊慌的神情,捂着胸口睁大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望着她,“就算我要害人,也不会去害我呀!冤有头债有主,贺瑾言和我分手之后,企图占据我位置的人可是你。你说,我是比较讨厌我呢,还是讨厌你苏珊珊呢我借刀杀人,杀的第一个应该是谁呢”
“所以你明明看到了顾老师的设计,明明有机会提醒我的,可你却一声不吭!”苏珊珊头发散乱,跟疯了一样冲她厉声尖叫,“林菲菲,你害我!你骗我,你利用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呵呵,以苏大小姐的智商,我不看好哦。”林菲菲笑着朝她挥挥手,幅度小得像在拧电灯泡似的,“不过虽然你失败了,可我也败了呀,你们两败俱伤,斗得那么惨,这说明——被上帝眷顾的人,始终是我,对不对”
苏珊珊呆呆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什么反应也无法做到。
林菲菲抿嘴一笑,优雅地转身,向着里面走去,脚步轻快得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
苏珊珊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酒店门口进出的人,撞到了呆立的她的肩膀,才让她仿佛终于醒来,木然转身,向下走去。
细高跟撑不住散乱的步伐,下台阶的时候,她一个踩空,整个人重重地跌在了台阶下,整个人都扑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她的鞋跟断了,狼狈地站不起来。
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坐在那里捂着脸,眼泪无法遏制地涌了出来。
结束了,她的设计生涯结束了。
从此之后,她的名声将永远与剽窃者挂钩,而且,她剽窃的是自己的老师、在国内声名显赫的顾廷宇,抄袭作品展示在号称大帝的巴斯蒂安先生面前。
从今以后,设计界所有的人,都将永远拒绝她,所有的品牌都将对我关闭大门,全世界所有人,都将嘲笑我,奚落她。
她将一蹶不振,永不可能东山再起。
我走到她的身边,似乎想要走开,但犹豫了一下,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给她。
她用颤抖的手接过纸巾,想要擦眼泪时,一眼看到了对方的鞋子和裙子,又立即将手中纸巾狠狠捏成一团,丢了出去。
苏念沐,她有什么资格来同情自己
我见她还是这么心高气傲,也没说什么,俯下身将纸巾捡起,丢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中,一言不发站在我身边,等待着出租车。
苏珊珊的鞋跟折断了,无法站起来,她气恨地把鞋子脱掉,扶着柱子起身,死死地瞪着我。
我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好歹是平静的。
苏珊珊忽然呵呵笑了出来,问:“被所有人抛弃了一直说要扶持你的贺瑾言呢你没能留在工作室,所以连他也不要你了,连送你回家都懒得做”
我听着她刻薄的话语,却根本不加理会。
“沈行知呢你们看起来不是好朋友吗怎么你现在失败了,只能灰溜溜跟条丧家之犬似的,一个人在这儿打车”
我听着她话语中的嗤笑声,终于慢慢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开了口,声音缓慢而哑涩:“都是失败者,为什么不安心抚慰好你自己的情绪”
“你才是失败者!我苏珊珊怎么会失败!”见我终于开口说话,苏珊珊疯了一样逮着机会尖锐叫道,“我拥有云衫,我家族的企业在国内时装业排名前十,我才不要待在这个鬼工作室里!我会自己组一个工作室,我设计的衣服依然能畅销全国,无数的人会穿我的衣服!而你呢,苏念沐你一无所有,工作室不要你了,你就只能回去摆地摊,开你的破网店去!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我听着她尖厉的号叫,一声不吭。
“哈哈哈,就凭你,还想嘲笑我是失败者!你,苏念沐,你这种卑微的小人物,你凭什么和我相提并论!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太惨了,我一想到你哭着收拾东西回家,我都忍不住要可怜你了!”
她的嘶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我也终于转过了头,我盯着苏珊珊许久,面对着我疯狂的样子,缓缓地说:“苏珊珊,我真同情你。”
这寥寥几个字,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却在瞬间让苏珊珊呆住了。
所有尖刻的话语都卡在了我的喉咙口,再也出不来。
因为她知道,色厉内荏的自己,被她一刀捅到了心口上。
她有什么。
云衫的董事是她,可将来接班的人只会是她的弟弟。
她有从她那里抢来的奖项,可那微不足道的国际小奖,将是她人生中唯一的闪光点。
她名声败坏,前途断绝,她的一生只能是这样了。
拥有无限可能的人,是她,而不是她。
在这个埋葬了无数前仆后继的设计师的时尚界,光辉的希望和未来,只属于真正有才华的人。无论她怎么争抢,怎么掠夺,她永远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永远是被摈弃的尘埃。
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僵直地呆站在她的身边。她耳边一片寂静,唯一能听到声响,就是自己胸口绝望的哀鸣。
那是她的未来永远碎裂的声音。
沈行知从酒店大门出来,向着我们走去。
“苏珊珊,我找了这个给你。”他说着,将一双平底短靴放在她的面前。是一双栗色麂皮短靴,和她今天的衣服正搭。
他是听到林菲菲嘲笑苏珊珊摔断鞋跟之后,找出来的。
苏珊珊咬着牙,抬起头看他。
他神情淡淡的,那双比常人要莹润许多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
我眼中已经被狠狠抹掉的眼泪,似乎又要掉下来了。
沈行知蹲下来帮她将鞋子拉链拉开,她慢慢地搭着他的肩,穿上了这双短靴。
我站在旁边看着那双鞋。是今天发布会用过的鞋子之一,正适合苏珊珊的36码,软底,温暖的麂皮。沈行知永远是这么体贴而包容的男人,无论面对的是哪个女生。
所有女生都是他疼惜的对象,所有人都是他的普通朋友。
我忽然觉得自己眼睛热热的。已经决定要深埋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又温热地泛出来,涌遍了我的全身。
我沉默地转过头,看见远远开过来的出租车,抬手拦住。
然而,沈行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示意苏珊珊上车,又亲自帮我关上车门,然后拉着我往回走,说:“沐沐,你现在可不能走,你的事情还没有完结呢。”
“可是……可是老师,这是不公平的!”
我和沈行知还没回到大厅之中,已经听到鹿萌的声音,带着哀恳与委屈。
顾廷宇的声音传来,带着疑问:“你不是最终确定留在工作室了吗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可沐沐在工作室所做的事情有目共睹,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我的努力和才华。如果只因为这一次的评审,就把我所有过往的成绩都彻底抹杀的话,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心头泛起一阵感动,我默然走到门边,向内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