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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亦容离职之后便终日待在家里。

在她的loft屋子里,将灯一关,她便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她总是喜欢坐在床头,读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读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读张恨水的《金粉世界》……她以往从未想过,读书有朝一日竟也成了一种逃避,在那些迷幻的语感与美感里,将整个人置于其中,但终究无法忘却她的烦恼与忧虑,她想这应该不是仅出于责任感与危机感,更觉它们就如同梦魇,永远纠缠于漫长黑夜里。

是的,就像是一直在黑夜里无法醒来。

她不分昼夜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在深夜里醒来,寂静得可怕,渐渐听闻雨声,下雨了,夜更凉了。

冯亦容一觉醒来,突然感到喉咙有异物感,脑袋昏昏沉沉,她起身看了一眼自己憔悴的脸,随后将瓶装的矿泉水倒进水壶里将水烧开,在烧水这几分钟里,她又悄然爬到了床上躺着,闭上双眼,将灯关了,好像永远都睡不够。这一觉睡过去,又睡到了昏天暗地,醒来已是天黑,水也凉了。她又重新将水烧开,对着空杯子发呆,脑子一片空白。等到水冷却到了温水,用勺子将半少盐放进去,喝盐水。

‘多喝水,喝盐水’成了她一切未知病因时的心理安慰。但这俨然是无济于事,她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她意识到可能就是自己感冒了,爬起来穿了衣服,初春的风依旧是微凉,她又披了一件外套,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冯亦容第一次出门,‘重见天日’的感觉让她觉得眼前恍然一亮,周围车水马龙,路上过客各自在自己的省会轨迹上不停运转,冯亦容若不是因为感觉身体出现了一样,她甚至觉得自己在这段昏暗的日子里,生命已经停止了一般。她去药店买了感冒药和维c,在药店门口的体重秤上去称了一下,瘦了至少有五斤吧,她笑了笑,有时候可真羡慕那些整天喊着减肥但却依旧欢快地该吃吃,该喝喝的人。其实,忧愁,才是最令人瘦的药。

冯亦容同时出现了厌食症,不仅什么也不想吃,更是看着街上那么多热气腾腾,令人馋涎欲滴的食物竟觉得反胃,但她早已饿得四肢乏力,头昏眼花,似乎她的身体早已再无多余的能量可以供给她消耗了,她心想:还是要吃药的,怎么也要逼着自己吃一点。

但是这么想着,一边却不知不觉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的那一刻才想起来:“哎呀!什么东西忘了买了呢”她又转身想要出去重新买个什么东西来吃,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转身的瞬间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她缓缓地蹲了下来,靠在门上,闭上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拿出手机点了个外卖,生煎包和鸭血粉丝汤。这似乎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吃得下去的食物了。

接下来便是等待,不算漫长,但她只能上床上躺着,她感到她的身体和脑袋彷佛有千斤重,但是自己却一点也使不出力气来,那种强烈的无力感在无限地在向她逼近,似乎要令她的心跳停止,令她的呼吸停止,不知不觉中,她就这么昏昏沉沉,恍恍惚惚地睡去了。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很奇怪的梦。光怪陆离,很黑很黑的一个空间里,自己在里面一直转一直转,她像是一个气球,随风飘在空中,没有着力点,没有力气,没有归宿,没有安全感,随时随时只要触碰到尖锐的物质,受伤便爆破,一切又化为乌有。

她的心脏突然好像被撞了一下,猛地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拿起自己身边的手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手机不离手,就连睡觉时她的手机也不能离开她的手五公分以上的距离,她的手机要保证随时有电,那是她仅有的安全感,因为似乎那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了。她对自己的身体也有着巨大的恐惧,很多时候她根本无法预测,控制,甚至了解自己的身体,她害怕就这么病倒,突然死去,但无人知晓,那大概是天底下最凄凉的死法了。

她一打开手机解锁密码,十几个未接电话,是未知号码。她回拨了过去:“喂,您好,您的外卖到了,但是打您的电话没人接。”

“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不知道,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拿。”

“我在你门外。”

“好,我现在去开门。”

冯亦容看了一眼最后一个未接电话的时间,距离现在大概已经快要半个小时了,冯亦容皱了皱眉头:这外卖小哥应该是送完了别的单子又回来的吧,但愿是这样,不然我要更愧疚了。

但外卖小哥的态度依旧很好,丝毫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和声细语,甚至还有那么一些怜香惜玉的意味在里面。

冯亦容一打开门,看见外卖小哥正穿着雨衣,全身已经快要湿透了,身上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滴,地面已经湿了一大块,地面的水又继续往外流,外卖小哥看到冯亦容又退了一步,将手上的外卖伸过去递给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真的没听到……”

“没关系,没关系,但你没事吧”

“啊”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我没事,谢谢你。”

“不客气,再见。”

“拜拜。”

冯亦容关上门,转过身之后突然觉得好心酸,她坐了下来,将那还温热的食物拆开了包装放到桌子上,她看了好久,尽管真的一点不想吃,但还是强迫着自己吃,她一边吃,一边泪水从眼睛里涌出来往碗里掉,她自己安慰自己,还好没人看到她这般狼狈的样子。

有的时候,人为什么会越来越爱自己,越来越会对自己好,越来越珍惜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呢

那大概是因为已经独自咬着牙熬过了许多这样的时刻。

只是冯亦容觉得:这顿饭,是真他妈难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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