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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群山被雾气笼罩,就好像戴着一顶厚重的草帽。
风清清冷冷地吹着,雨伞被吹得歪斜,就好像举着一面飘扬的旗帜。
路坑坑洼洼地横着,鞋子被泥泞沾满,就好像璞玉埋藏在深山之中。
德贤居二楼的书房,吴德贤静立窗边,默然吸着烟,望着陈兰香和吴明学如墨点般远去的身影,黯然长吐了一口烟雾。
这口烟雾仿佛吹到了吴明学的面前,熏得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陈兰香关切地说:“这风雨交加的,我们走快点,你看你都感冒了。”
吴明学加快了脚步,同时也问了一个令他困惑的问题:“阿妈,刚才为什么不在阿公家里多坐一会儿,非要冒着这么大的雨回来”
陈兰香没有回答,而是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又或者是泪水,揽着吴明学的肩膀,越过了一处低洼的路面。
吴明学也没有追问,一直到家里,用开水瓶的热水洗了连脚,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坐进了房间。
他很想看一会儿电视,但是在没有得到母亲的允许下,又有些不敢,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迈开脚步,磨磨唧唧地来到母亲的卧室门外。
雨还在下着,寓意汇聚四方财富的天井,雨水汇聚瓦槽,像珍珠帘一样直流而下,滴在井底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响掩盖了其它声音,仿佛这一刻,天地之间只有雨。
雨是一生过错,雨是悲欢离合。
他愣愣地站在门前,思路却已然飘到自己出生的那一刻。
重生或许就是个过错吧!现在连看个电视都要申请,还要琢磨着母亲的心情如何,看她的脸色行事。
若不是刚才在德贤居发生了不愉快的一幕,吴明学怕是一回家就撒着娇央求看电视了,而母亲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大概率会同意的。
可是糟心的事情已经发生,而且看上去还是因自己而起。
细细回想那个过家家的游戏,他还没有搞明白,为什么杜晶晶突然说出要嫁给自己的话而且还要盖房子
人家熊美丽可从来没这个要求,如果这样一比较,倒是熊美丽更适合些。
想到这里,他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人家都还是超萌小萝莉,怎么还当真打起这个主意来了真是不该,不该!
但是杜晶晶的异常举动,还是很让吴明学好奇,自己虽然跟她同一个学校,平日里交集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交集。
这一次不过是玩了个过家家的游戏,她就说出那种话,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懵懂无知
哎……真是难以想明白,就当她对谁都这么瞎说胡说吧!
吴明学低着头轻轻摇着,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脚下的新运动鞋上,这是开学之前,母亲带他去供销社买的。
那家当年他父亲做生意的合伙人李雷当主任的供销社——一栋建于五十年代的苏式建筑。
它的外观虽然还像当年那么雄伟,坐落在当时人头攒动的明月桥边,只可惜落在了老街地界,没赶上新马路的红利,随着新街的店铺林立,它也渐渐跟着老街一样衰败下去了。
吴明学发现鞋面上有一粒黑点,蹲身细加察看,却发现是自己不小心滴落的墨水,很有些惋惜。
还没等他起身,陈兰香的房门已然打开,她倍感诧异地问:“元元,你刚才一直在偷听”
“没啊!”吴明学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偷听什么”
“没事!”见着长长雨帘,听着泠泠雨声,陈兰香立即缓过神来,改口问:“是不是肚子饿了”
“还没……”吴明学回答的飞快,对于真正想说的话,却还是没敢开口。
陈兰香方才躲在房间里痛哭了好一会儿,她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哭红的眼睛,无比豪爽地大手一扬,指示道:“去看一会儿电视吧,阿妈要干活了。”
“嗯,那我去了。”吴明学大喜过望,大步跑进房间,开启电视机。
他也像吴明煌一样,看起《大时代》来,看到丁蟹,他就想起他爹,有道是坑儿子的爹,不是一个两个,倒像是普遍现象。
他半集开始看,很快就看完了一集,广告时间是他所不能忍受的,索性关掉电视机,去厨房看一下母亲忙得怎么样了。
陈兰香正坐在小板凳上,用菜刀剁着红薯。
这些红薯是年前丰收时,保存在薯窖——在山麓挖泥而成的小洞穴,一直到开春种下薯秧,收割薯藤,才算完成了熬过寒冬的任务。
除了红薯之外,还有一部分薯藤,需储存在一个长方体窖池里,这种窖池一般都是用砖和水泥砌成,也有一些是用泥堆垒而成。
储存薯藤的具体的操作是,把薯藤剁碎,然后用簸箕装着倒进窖池,再倒满水,然后覆盖几层油脂膜,待其腐烂。
这会儿陈兰香剁的红薯,正是先前用箩筐从薯窖挑来的,而猪臊铝锣罐里,已经在煮烂薯藤了。
刺鼻的烂薯藤味道传来,吴明学捂了一下鼻子,但很快就放下,他不想让母亲看见,以为他暗暗嫌弃农家出身。
不过这轻微而短暂的举动,还是被陈兰香看见了,她带着怒意训道:“别老是捂鼻子,想脱离黄土地,就得长本事考上大学,去城里生活。”
“阿妈,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吴明学被当头一棒,有些懵然。
“我就是要让你时刻记在心里,要想出人头地,只有读书一条路。”陈兰香越说越起劲。
吴明学沉重地低下了头,看来自己刚才引起的误会,对母亲伤害不小,她余怒犹在,很容易发作。
只是没有后悔药,时间也不可能倒流,只能小心翼翼地应付了。
陈兰香使劲扔下菜刀,瞪着吴明学说:“看你这回测验考试考了多少,如果没考第一名,跑不了一顿饱打,以后也甭想看电视了。”
吴明学默不作声,深深感到自己的无力,时间时间你快些走吧,我要长大,我要快点长大!
陈兰香训个痛快之后,心情略微舒朗,尽管已然气吁吁地喘着粗气,但是话语明显温柔多了,她吩咐道:“你辣姐快放学了,你去给她送伞。”
“辣姐下午去学校了”吴明学傻傻地问。
“不然我让你送伞干嘛”陈兰香生气地说,“脑袋被驴给踢了这都想不到。”
“哦,那我现在就去。”吴明学真是自讨没趣,他是没想到辣姐这么勤奋,周日下午都去学校,而且还是在上午遭受了罚跪的惩罚。
可是她真的是去学校学习的吗
一种不安的神情悄然浮现,吴明学拿着伞正准备往大门口走,却忽然被他母亲叫住:“等等,换刚才那双旧鞋去。”
“哦。”吴明学又答应一声,折返回来新鞋换旧鞋。
这刚换鞋的时候,他辣姐就奔跑进了堂前,而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淋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