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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吴明学惊讶地喊了一声,忽然感觉浑身力气用尽,肩上的蛇皮袋和胳肢窝下的硬纸壳双双应声落地。
他呆呆地看着头戴黑色鸭舌皮帽、身穿笔挺黑色西装、穿着一双锃亮黑色皮鞋的三爷爷吴德贤,疑惑地问:“你怎么来了”
吴德贤没有回答,而是连忙迎上去,抓住吴明学的小胳膊问:“你这是一大早就去捡破烂了”
吴明学深埋着头,表示默认。
吴德贤心疼地一把抱住吴明学,欣慰地说:“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爸若是知道了,会做梦都会笑醒。”
说起他爸,吴明学立即抬头,认真地问:“阿公,那你能跟我说说我爸的事吗”
吴德贤却突然迟疑起来,故意回头喊道:“兰香,亏你还坐得住,不来帮你儿子把破烂扛进去”
忙着端茶倒水的陈兰香赶紧放下手头活计,殷勤应道:“三叔说的是,怪我手脚慢了。”
吴德贤自嘲道:“手脚再慢,总比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强吧!”
陈兰香笑道:“三叔说的哪里话,看你身体健朗,肯定长命百岁。”
吴德贤爽朗地笑道:“长命百岁不敢说,起码得活到见证祖国统一,才算没白来这一遭。”
陈兰香一边应承着说了好些客气话,一边利索地把蛇皮袋和另外一大块硬纸壳扛回了家。
说话间,吴明学已经被吴德贤搭肩走进了吴家祖宅。
吴德贤指着长方形的天井,仰望道:“元元,你这个小名寓意好,就跟这天井一样,汇聚四方财源。”
吴明学知道当初之所以取这样的小名,就是因为家里太穷,想通过取名的方式,把赚钱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并没有心思聊这些题外话,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问话中,于是他微微噘嘴说:“阿公,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吴德贤坐在一把椅子上,端详了吴明学好一会儿,才蓦然开口问:“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你阿爸”
“我……”吴明学顿时哑口无言,因为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去探视过他爸一次。
他惭愧地低下了头,讷讷地说:“我不想见他。”
吴德贤宽慰道:“都十年了,你还不原谅他吗他可是你阿爸啊!”
“我……”吴明学强自辩解道,“我不是不原谅,是不知道见了说什么。”
“那成,”吴德贤建议道,“我带你去吃外面早餐,你好好想想。”
吴明学抬头偷偷瞄了吴德贤一眼,被他鹰一般锐利的眼光一刺,连忙缩了回去,再度深低着头。
吴德贤拍了拍吴明学的小肩膀说:“别老是低着头了,又没犯错。”
紧接着,吴德贤跟陈兰香交待了几句,便领着吴明学朝早餐店走去。
横河镇唯二的两家早餐店,分别坐落在古老的横河书院大门口两边,吴德贤留意到吴明学紧盯着金灿灿的油条,便走进左边的那家。
吴德贤朗声招呼道:“疯婆子,给我这里来四根油条,两碗豆浆。”
疯婆子热情地回道:“稍等下,油条马上出锅。”
吴明学端正地坐着,对于巴望已久的油条,馋得直流口水,吴德贤深有感触地慨叹道:“你阿爸坐了牢,可是苦了你了。”
“不,”吴明学摇头道,“还有我妈和我辣姐,她们都没吃过油条。”
“对,”吴德贤浅笑道,“还有她们俩。”
吴明学借机埋怨道:“为什么你们大人都不把话说全”
吴德贤听到这话,只觉得十分突兀,不解地问道:“难道我们大人经常说话说一半吗”
吴明学郑重地点头说:“岂止哦!有时候连一半都不说,比如我爸的事,你们就从来不说。”
“但是我们没有撒谎啊!”吴德贤辩解道。
“没有说完整就是撒谎!”吴明学反驳道。
“好吧!”吴德贤紧盯着吴明学,吴明学也紧盯着他。
吴德贤蓦然长舒一口气说,“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是该让你知道了。”
正好油条豆浆都端了来,于是,吴明学一边吃着油条,一边竖起耳朵,聆听着吴德贤讲述起当年案件的来龙去脉。
一通听下来,吴明学但觉主干过于松散,而细节又精简过多,等到吴德贤一声长叹作为收尾,吴明学忍不住问:
“阿公,你是说我爸跟供销社主任李雷合伙做倒卖电视机的生意,然后我爸就被抓进了监狱,那……那李雷呢”
吴德贤冷哼道:“他……狡猾得很,早跑得无影无踪了。”
吴明学瞪大双眼问:“你的意思是说,他到现在都没有落网”
“没有。”吴德贤猜测道,“也许藏在某个角落不敢见人,也许跑到了国外潇洒快活,也许——也许已经死无对证。”
吴明学吃惊地说:“这么说,你认为他可能坑了我爸”
“这个就难说了,虽然我倾向于这样认为,但是没有证据,空口无凭啊!”吴德贤抚了抚吴明学浓密的郭富城头,示意他接着吃。
吴德贤只吃了一根油条,喝了几口豆浆,便觉得饱了,从容地从西装右侧外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根来,叼在嘴里,划火柴点燃,深吸一口之后才说:
“案子这么久了,又不是人命关天的刑事案件,警察估计也懒得追查了吧!”
“哎!说的也是,毕竟这充其量只能算经济案件。”吴明学说着,狠狠咬了一大口油条。
“呵呵……懂得蛮多嘛!”吴德贤惊奇地看着吴明学说,“不仅如此,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当年的投机倒把罪都没什么人提了,参照发达国家的发展历史,估计更多的与市场经济体制匹配的相关法律会逐步创立,到时候才是真正展现商业才华的好时代。”
吴明学自然早就懂得这些大道理,他的脑海里可是装着前一世的大量信息。
按照国家的发展进程,作为八零后的他,尽管注定赶不上房地产市场初始阶段的滚滚大潮,但是起码能早点在低价位买房安心,而绝不至于像诸多后浪那般,为后来越来越高房价所困,形成一股低欲望的社会思潮。
当然,他亦然会大概率地错过互联网的开创时代,但肯定能在随后的黄金时代觅得一块立足之地,不说创建滴滴、美团或者拼多多这样的新兴巨头,开个养家糊口的天猫店总该游刃有余吧!
至于诸如智能手机、人工智能、新能源汽车等等高科技领域,同样多说无益。
对于这些相对遥远的未来,吴明学并没有太多工夫细想。
世事变化无常,哪怕对于重生而来的他,也难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不定遇见意外事故呢总不能又指望重生一次吧!
再说了,重生同样有风险,因为谁都无法确定重生在怎样的时代,怎样的地区,怎样的家庭,以及怎样的人身上。
所以他的精神力还是老老实实地集中在他爸这事上,他吃完油条,正喝着豆浆时,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点问:“但是我爸有机会减刑吗”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吴德贤一边用脚踩灭香烟一边说。
“那还是劝我爸好好表现,争取多减点刑。”吴明学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注视着吴德贤说。
吴德贤轻轻笑道:“这个……恐怕要你这个做儿子的亲自去劝说,才有效果。”
吴明学明白了吴德贤的意思,戆戆地也笑了起来,却没有立即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