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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哥不可思议道：“那伙人武器太精良了，到底来干什么的，怎么入的境”
眼下来不及思考雇佣兵的事了，东哥平静道：“先别管那些人了，他伤口已经感染发炎，要马上把弹片取出来，可是咱们没有消炎药……”
敏哥五官皱成一团，脸色有点不好看，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消炎药，管不着那么多了，必须取，不取出来他就等着翘尾巴了，取出来还有一线生机。”
东哥摇头自语：“没有麻药，这要动起手来，不知朗朗能不能挺得住”
敏哥骂道：“你还怕把他痛醒啊醒着总比不醒好，他如果是个男人……就痛着吧！你要是信得过我的刀工，我来！”
作为吃货，他能把菜刀玩出花，可眼下是救人，不是切菜。东哥一阵犯怵，思忖再三，心下一横，说道：“不能等了，不管他挺不挺的住都要抓紧时间，耽误得越久情况越糟。”
敏哥抽出腰间的军刺，在迷彩服略微干净的内衬上擦了擦，说道：“那好，你摁住了！”
他咽了咽口水，握着军刺用力割开了一道寸宽的十字口子，脓水血液混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那味道简直像掉进了臭水沟。
朗朗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成千上万的厉鬼突然抓住他的肩头，耳旁充斥着“滋滋”的鬼叫声，只见一只鬼爪抓向他的肩头，一阵刺痛，激动得撒腿就跑！
朗朗突如其来的一蹬，吓了敏哥一跳，军刺差点儿脱手，他急道：“东哥，你摁住他别动呀！”
朗朗像着魔似的，他身后无数的小鬼索命，铁架床似乎要被他蹬散架了。
敏哥无法下手，搁下军刺，解开编织外腰带，连人带床绑了个严实，大叫：“晕过去了脚还这么不老实，老子绑了你。”
脚不踢了，这下安静多了。
“啊、啊……”朗朗突然大叫。瞪大了双眼，胳膊上钻心的剧痛直击他每一根神经，汗水顺着发梢一颗颗滴在床板上，额头，脖子，拳头上数条青筋爆起，随时要裂开一般。
敏哥怕他乱抓急忙解了朗朗的腰带把右手跟床架绑紧了，膝盖跪压着左手，对东哥说道：“东哥，摁住了再找个什么东西塞他嘴里，这样就不会咬到舌头了，快点。”
“啊！”朗朗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个“痛”字，胳膊像废了一样完全使不上力，到底多痛，只有他知道。
东哥急得额头直冒汗，这个山洞比贫民窟还穷，从自闭城逃出来的时候身上不是枪就是子弹，此时哪有什么东西塞他嘴里
他扫视着周围，敏哥又催道：“快呀！我要取子弹了。”
眼下要生生剥开皮肉，徒手找弹片，这种折磨神经的刺痛，谁受得了别说朗朗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就是他，一个老兵提起无麻醉取子弹，也感到颤栗。
敏哥跟着急出了满头大汗，颤抖道：“子弹可能会有两到三个碎片，情况特殊，条件有限，我只能靠子弹入体的位置推测弹片的位置来取了，朗朗挺住！”
顾不得那么多了，东哥手一伸，手掌塞到朗朗的嘴里，朗朗像饿狼扑食般一口死死咬住，喉咙呜呜嘶喊，他痛，痛得他无法忍受。
敏哥目不转睛盯着刀尖，左手撑着十字创口，尽量不造成撕裂的扩大创口面积，刀尖一下一下的在模糊不清的血肉里头轻轻刮着，在找弹片。
酥麻疼痛交加，朗朗难受得不停抽搐，恨不得断了这条胳膊求生。
直到刀尖一顿，触到了那颗深嵌的异物时，仿佛听到刀尖与子弹金属碰撞的声音，敏哥眼里流露出兴奋，对东哥道：“摁住了，不要让他动。”
敏哥谨慎的用着力，刀尖往更深处一捅，一绞，一抬，弹片纹丝不动，他脸色陡变：“不好，好像卡在骨头里了！”
这就不好办了。
听朗朗呜呜嘶喊，敏哥心揪了一下，眼里噙着泪，刀尖用力一撬，每撬动一下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绞痛一下，良久，半枚泡在血水里米粒大小的弹片生生从骨头上剜了出来。
“啊——”朗朗红着一双眼，眼泪顺着眼角直往下滚，头一歪，昏死过去了。
敏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着刀尖上半枚弹片说道：“万幸是片小的钉在骨头上了，应该还有一片大的，最好一片找出来，千万不要再碎了。”
直到那半枚黄豆大的弹片剜出来，两块碎片放在一起刚好契合，那把沾满鲜血的军刺颤抖着脱手坠地，敏哥虚脱无力的靠着架子床歪坐在地上，大大舒了一口气，说道：“要是有条件拍个片子，就不用这么费力找了。”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
胳膊上的弹片是取出来了，创口面积大且深，必须消炎尽快缝合，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荒山野岭的，他们上哪儿找针线
东哥退役也还保持着“右战术、左生活”的习惯，从左侧腿袋取出急救包备用，就地取材升起炉子烧了一大锅热水，条件不允许，只能将就。
敏哥翻遍了整个采石场的山洞也没有发现一个尖锐物，一无所获。回到山洞里，他眼眶通红，哑着嗓子问：“东哥，朗朗怎么样”
东哥摇摇头。
敏哥看着渗血流脓的创口颓然坐在椅子上，眼底的泪水在打转：“他还有半条命在阎王爷手里拽着呢！”
东哥的心情也不好，沉声道：“车上找了吗”
敏哥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找了！全是枪械子弹手雷，没一点有用的。”
东哥没有再说话，低头拨弄着炉子里的柴，火苗在他眼里跳跃着，映出前所未有的迷茫。
敏哥摸索着从背包里翻出一把信号枪和一发信号弹，犹豫了好久，对东哥说道：“要不打了吧”
东哥缓缓起身，表情僵硬，对敏哥说道：“回去以后怎么跟他交代其他剩下的人怎么办他们对现在情况一无所知，恐怕除了我们几个，知道的人都死了。”
敏哥心中轻轻叹息，低声说道：“至少，把他送走！”
敏哥知道，朗朗要强，以后知道小天使的大仇未报就把他送走，肯定会恨死他了，想到这，他迟疑了……
东哥没有表态，像在说由他自己决定，他眼眸深处透着淡淡的绝望，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不知道仇人在哪里……
两人一度陷入了沉默，狭小的空间里空气浑浊，红泥炉子里薪燃毕剥，蒸汽顶开锅盖“嗤嗤”冒着热气溅着水珠，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昏暗的光线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良久，敏哥倏地站起来朝洞外走去，说道：“我回自闭城一趟，他们肯定有药……”
东哥起身一把抓住敏哥的手腕，轻声劝道：“有也不能回去！”
敏哥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东哥，说道：“没有药，朗朗会死的！”
东哥脸色微变，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出事都不是他想看见的，一针见血的说道：“回去你也会死！”
敏哥的脸色也不好看，梗着脖子咆哮道：“总好过一点办法都没有，比在这里等死强。”
东哥心里乱，只觉得头重脚轻：“阿敏你冷静点……”
敏哥涨红了脸，眼眶里的热泪再也忍不住，
敏哥注视着东哥，对他此时的优柔寡断失望透顶，甩开他的手，摇头呢喃道：“我们已经失去小天使了……”
提到小天使，东哥脑袋倏地一蒙，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所以你让我失去小天使再失去朗朗失去你，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独狼”
敏哥转过头，望着死气沉沉，高烧昏迷的朗朗，眼眶热了，泪水夺眶而出，喃喃道：“再不处理，他的伤口会溃烂，会坏死，会贫血，会死。”
东哥沉声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们想想办法。”
敏哥愤怒地将信号枪摔在石壁上，“噼啪”一声弹出了好远，他喉咙里沉沉的嘶吼，无助又暴躁：“想办法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等你想到办法什么都晚了，恨不得那颗子弹钉在我胳膊上……”
这时，洞口传来一阵微弱的蚊蝇嗡鸣，一只绿蝇忽左忽右的试探着飞进来，落在敏哥头上，顶着一对褐色的复眼，正摩拳擦掌。
敏哥正心烦，被这嗡嗡叫的东西扰了心神，见它臭不要脸的停在发梢上不肯离开，气得直发抖，破口大骂道：“人倒霉起来连只苍蝇都敢骑到头上拉屎，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去死！”
他抬手作势要打，此刻只想一手拍死它。
东哥怔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冲上前拦住敏哥将要拍下的手：“别动！”
那只绿蝇受了惊扰，转而飞到朗朗胳膊上，跳了几下，停在流着血水的创口上。
敏哥急了，众所周知苍蝇是四害之一，携带无数细菌病毒，这会儿又欺负到朗朗头上，那还得了，此刻，他眼中冒火，恨不得灭它九族，咆哮道：“他娘的没完没了了赶紧把这只死苍蝇赶出去！”
蛆食腐朽，羽化为蝇。
东哥目光一直注视着那只绿蝇，完全不理会敏哥，缓缓挪揄了两步，蹲在床前，说道：“别急。”
这一切让敏哥十分不解，苍蝇传播疾病的事情还少吗
该苍蝇比一般家蝇略大，腹圆，形似绿豆，东哥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轻说道：“真是神助攻啊，杀菌清创，促进愈合就靠它了。”
敏哥愣了一下，随即发火，他搞不懂东哥到底想干什么：“什么，就它你疯了，苍蝇有多脏你不知道啊拍死它都来不及！”
敏哥伸手去赶，东哥拉住他的手腕，温声劝道：“你别冲动！”
敏哥怒由心生，他一把推开东哥，梗着脖子争道：“你才别冲动，朗朗现在的情况已经很糟了，它再传染个什么病，朗朗怎么办”
东哥被他一推，回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你能不能转过思维想一想，苍蝇脏，却不被细菌感染，这正是说明它有极强的抗菌功能。”
敏哥对这个闻所未闻的治疗方法感到惊讶和恐惧，不敢苟同：“你放屁，歪理邪说！”
东哥急了，提高了声量据理力争：“一战的时候，医疗条件比这差多了，丝光绿蝇在伤兵的创口产卵，还生了蝇蛆，看起来确实让人很恶心，可是，这些伤兵既不发烧，伤口也不腐烂，相反，逐渐好转愈合了。它的幼虫只吃腐烂的食物，不会对健康组织造成威胁的。”
这一套说辞让敏哥倍感心灰意冷，在皮肉里蠕动的蝇蛆没有让他恶心，而东哥的固执似刀剑，深入骨髓的刺痛他，坚信只有医学才能救人，坚持己见道：“不能因为它是绿色的，你就当青霉素用啊咱们能不能相信科学啊！”
东哥一把揪过敏哥的衣领，厉声高喝：“现在这种时候你跟我谈科学你怎么不跟那帮雇佣兵谈道理让他们别再滥杀无辜让他们走正道！”
一句话怼得敏哥无话可说，他心头那把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致，他怎么也不相信一只脏兮兮的苍蝇能救朗朗，愤然蹲在地上，抱头撕心裂肺的高声喊道：“你这是在赌博，你用朗朗的命在赌博！”
东哥暴喝：“那就赌一把又如何！”
“东哥啊……”敏哥忍不住一声哀嚎，他无奈，最终还是妥协了，怎么也想不到，朗朗的命会交到一只肮脏的苍蝇手里。
“我捏死你……”敏哥气不过，他不灭了这只苍蝇看来是寝食难安了。
“只要有我在，这只苍蝇不许死！”东哥一脸正色的警告，他心里打着鼓，被敏哥这么一闹有些蒙了，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刚才看到的是丝光绿蝇吗
敏哥拗不过，气愤地出了山洞。
东哥蹲在朗朗面前，手背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皱眉说道：“还好那一枪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要是挨了马格南一枪，这条胳膊就全废了，华佗在世也接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