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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入了庄,才到庭院坐下,打眼便瞧着了扎着红绸大花的曲辕犁,宇文恺兴奋地围着它转起了圈圈,恨不得直接上手拆了。
宇文招只是略感兴趣的瞥了两眼,揶揄道:“这铁犁果然有些门道。谦之不让它下地,难不成还要供起来么”
赵开笑了笑,对鱼倶罗道:“你带安乐小郡公去山川基地见见先生,是不是有师徒之缘,让他们自己去谈。”
宇文恺应当也见过了天下图,听到有这么个基地,收敛了傲气,朝赵开报个拳,跟着鱼倶罗去了。
谢嫣然端上了热茶后,便牵着千金公主在校园里追花扑蝶。
赵开这才肃容道:“赵王,此处鄙陋,请随意喝口野茶。小臣有点不太明白,大司空掌管百工,我这田庄做的是农耕,与你职司不符呀,怎会劳烦王爷屈尊降贵哩”
宇文招四顾着打瞧,眼光一直追随女儿宇文芳蹦蹦跳跳的身影,赞叹不已,道:“谦之这里,还真是简朴出了雅致,大有隐士之风,强练先生的工艺真是深藏不露!难怪安乐进庄后,就变得服服帖帖的了。”
赵开总觉的他话里有话,沉默地等着。墨徒看来是被皇帝盯上了,倒不是防着的意思,而是要抓到他手里去用。
隔了一阵,似乎等赵开消化了,宇文招才笑道:“孤不过是个打头阵的,只是跑来说几句话,传旨黄门郎稍后就到。农桑的事儿,是安乐的阿耶管的,至少也是你外父管的,我哪敢跟他们抢饭碗我来这,是说刊印法的事儿。”
宇文贵是大司徒,出使突厥去了,小司徒是崔猷,平日是他在管理冬官府,宇文招才会这样讲。
赵开琢磨了一下,讶道:“赵王的意思是,陛下要把皇家书局列入冬官府名下,收归国有吗”
宇文招抚掌道:“谦之果然聪慧,陛下跟丞相府那边说了几次,好容易才讲清楚了,刊印法能使文道昌盛,是儒术治国的一大利器。所以,特意为谦之增设了一个刊印司,划入冬官府名下,这才是孤这个大司空的职司。”
他抬眸瞧见赵开脸色不豫,续道:“谦之不用多虑,陛下让我告诉你,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刊印司定为散秩衙门,只为给你封个真正的官身,以便奏议朝政。皇家书局还是不变,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孤不会参与刊印司任何事务。”
赵开暗叫厉害,苦笑道:“丞相府那边同意了么”
宇文招眨眨眼,嘿嘿笑道:“你是大兄的贤婿,给这么个小官有何不妥不过大兄也说了,要你替他印制一万册法华经,替老太君积累阴德。谦之不会为难吧”
原来如此!皇帝拿佛经这事儿跟宇文护做了交易,看来是听进去了。赵开皱皱眉头,为难地道:“替丞相大人宣扬佛法森严,倒无不可,只是小臣家无余财,怕是力有未逮啊!”
宇文招哈哈一笑:“这有何难,孤自会替你找大兄要去!大兄虔诚信佛,这点钱财自然是乐捐的,否则就心不诚了嘛!”
赵开只好站起来作揖,拜谢陛下洪恩和赵王的信任。
这时,赵剑走进院子,急道:“公子,快去广场迎接圣使,有旨意来了,阵仗大着哩!”
赵开与宇文招对视一眼,起身整整衣裳,联袂往院外走去。
出了院门,赵开极速一扫眼,只见排成一排的四爪金龙马车,打谷场棚子下站着一位正四处打望的亲王,一身素黑,腰间的滚玉金带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身边站着千牛卫郎将,果真是大阵仗!
再后面,却是站着老熟人崔仲方和杨素,对他点头微笑。
圣旨在前,赵开没敢细看,对着几位贵人笑了一下,躬身下拜道:“下臣赵开,恭聆圣训!”
却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唱喏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汉以降,素以尊儒重教为治国之本,大周上应天德,下顺民心,得刊印之法。着冬官府即日起,增设刊印司。赵氏子开,公忠体国,创以刊印,文道大昌有望,功在社稷,特迁为司印中大夫,掌管一应书籍刊印事务。另赐黄金千两、女婢二人,绢十匹、绸缎十匹。望爱卿善体国本,早出规制,刊行天下,勿负朕望。钦此!”
赵开听得有些发懵,这煌煌圣旨,怎么听着像皇帝陛下写信呢心里一阵嘀咕,礼节上却没停着,俯首拜谢,口称隆恩。
一只秀气的手伸过来,轻轻扶着赵开,小黄门何泉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道:“贺喜赵大夫,快快请起!”
赵开看他一眼,见他面容肃穆,眼内却有些亲切之意,便笑道:“有劳何公公哩!”
这才笑着朝几位代表着丞相府意志的贵人揖礼,朗声道:“没想到越王都来哩,赵开没能洒水净道,有失远迎,望请恕罪!”
越国公是皇帝的十弟,名叫宇文盛,年方十七岁,任大将军、右宫伯,没想到竟和宇文护亲近。
宇文盛却没理他,先朝宇文招施个礼,怪笑道:“七阿兄,你倒是跑得快,兄弟追也追不上哩!”
宇文招哈哈大笑,向前两步,拍着赵开的肩膀,道:“十弟,谦之这位大周的麒麟才子,大兄和陛下争了半天,最终却落入到我冬官府手里,真是好运道!为兄怎能不早些过来,摆摆上司的威风嘛!”
赵开听着怪怪的,什么叫落到你手里咧嘴笑道:“赵开能在赵王手底下办差,荣幸之至哩!拜见越王、仲方兄、处道兄!”
崔仲方和杨素拱手回礼,却没说话。
宇文盛不太高兴,哼了一声,道:“七阿兄,你这就不对了,圣旨未下之前,你怎能就跑去叙旧哩!”
宇文招楞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回首拱手道:“十弟莫怪,我见到谦之,想着公事要紧,便有些失态,为兄给你赔个不是。”
宇文盛唔了一声,这才有些满意,对着赵开道:“孤这次过来,是代丞相问你几句话,问完了就回,你可听好了”
他与赵开同龄,却是老气横秋,皇室架子摆得十足。
赵开恭谨地朝他作个揖,正容道:“丞相大人既有训示,烦请越王询问,赵开洗耳恭听。”
宇文盛道:“丞相要本公问你,这刊印司多久完善规制印制一万册法华经,所需几月啊”
赵开心里一阵腹诽,沉吟了一下,道:“回禀越王,好叫丞相知晓,这刊印之法尚在初步阶段,如需广印书籍,须建好印坊,招收训练雕刻工匠百人,约三个月可初成,方能正是开工。一册法华经,计七万八千字,须雕刻四个月,印制两个月,预计来年开春可成。不过嘛……”
宇文盛喝道:“丞相之命,岂能容你推三阻四的,有何难处,快快说来!”
赵开脸上毫无羞恼,越发恭谨地道:“禀越王,这万册佛经,所费颇多,不知这刊印之财,是由大豖宰府出,还是冬官府出下官有个章程,才好做事哩。”
宇文盛哂道:“这算什么难处丞相很欣赏你,已命我带了黄金万两,给你拉来了。但本公告诉你,这笔资财只可印制佛经,不可他用,不得私吞,否则休怪本公收拾你!”
赵开心里一阵开怀,装作为难地道:“下官不敢隐瞒,刊印之法完善后,印书耗财确实会大大降低。万两黄金印万册佛经,如仅是雕版、纸张、墨汁、装订之类,应是还有些结余,只是加上百工的薪俸,怕是不够哩!”
宇文招见十弟脸上又有怒意,忙笑道:“谦之,我大兄要印佛经供奉寺院,乃是广施福德的善事,还缺多少银两,我冬官府自当补上,你无须担心。”
宇文盛这才高兴,挥手道:“七阿兄这话,我爱听。那就这样罢,你这处灰尘漫天,孤实在是待不惯,这就回去复命了。来人,把金子卸下车来。”
赵开讶道:“越王,如此车马劳顿的,赵开如何过意的去先歇一阵子,喝杯野茶再走也不迟哩。”
宇文盛这回总算没有呛他,摆摆手,道:“免了吧,孤哪有功夫在这里浪费七阿兄,你要安排公事,且安排去。”
宇文盛不耐地疾走两步,钻到马车里去了。车上想起女婢甜糯的请安声和惊笑声,荡漾的很。
宇文招摇摇头,被自己的十弟这么一打岔,叙旧的心思便也淡了,招了招手,身后侍卫递过一个锦盒,宇文招拿到手上,笑道:
“长话短说罢,谦之,你的官印我给你带过来了。你的身世户籍都清楚,我已着人给你办好造册。拿着罢,即日起,你便是冬官府的司印长官,万万给冬官府争口气,在陛下面前让我露露脸!”
赵开恭谨地双手接过,苦笑道:“我不过捣鼓些小玩意,哪里担得起这等重任就怕让赵王失望哩。”
宇文招哈哈一笑,道:“这才正四命的小官,以你之才,却是屈了。陛下专门交代了,刊印之法当前只有你会,便允你开府之宜,一应建造、属僚工匠,你酌情自行安排,允你自筹百名亲卫,以保刊印不会泄密。记住了,这头一年,不以刊印为主,替陛下培育刊印良才最为重要,需要什么支持的,尽管与我讲就是。做好了,自有重赏。”
赵开眨眨眼,低声道:“小臣多谢陛下体谅,如此一来,专注刻印佛经便不会有其他影响了罢多谢赵王提点!”
宇文招微微点头,大声道:“这是自然,丞相的事就是国事,自然该放在第一位,谦之做的很对哩!公事已了,何公公,你还不快把陛下赐下的宫女带来”
何泉答应一声,对着长长的护卫后头招招手,便有一队黄门侍从托着绢、绸缎等物,从小径那边迤逦而来。最后头,跟着两位低着头的绿衣小娘子,怕也不过十三四岁,腰肢细的快要断了。
赵开苦笑道:“赵王,这绫罗绸缎的赏赐就已很重哩,宫女算怎么回事我这破落之处,实在不宜安放娇贵丫环,还是送给你端茶递水吧。”
宇文招笑眯眯地道:“我府上还能缺几个宫女陛下所赐,如何能够拒绝哩,留着替你暖床多好!”
何泉也敢凑趣了,笑道:“赵大夫,这两个宫女都是处子,是那江陵女奴,姿色出众的很,陛下专门赏给你的,放心用着罢。”
赵开这才稍稍放心,何泉提点的这一句,就是告诉他,不是丞相派来的探子,听到又是江南人物,正好可与嫣然作伴,便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