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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少迁被推出病房,推向太平间。吕东扶着床帮,默默地跟着,送父亲最后一程。
一只偷放的炮竹像午夜森林里被惊起的大鸟,嘶鸣着冲向城市沉寂的夜空。爬到云端后的那一声炸响,像是在惊叹脚下这个世界的波澜壮阔。不,它就是那个离开躯体的灵魂,俯瞰了人间最后一眼,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踏上了奔赴另一个世界的征程。
随后,远处郊县的夜空传来了依稀而又紧密的鞭炮声。
……
刚刚看完春节晚会的亲戚们陆续赶来了。
大年初一零时三十四分!亲戚们脸上有点发愁,觉得老爷子走的这个时间有点麻烦,老家的亲戚是通知还是不通知呢,再过几个钟头就要挨家串门拜年了!姑父过来征求老太太的意见,老太太也没了主意。
吕东听见后,想起了自己的同事、朋友,也觉得今天这个日子通知大家会惹人讨厌。况且,最要好的几位都回了老家过年,都在陪着自己的父母,还是不要惊扰大家的好。
天光大亮之后,她只给闺蜜宁萌发了个微信。
宁萌电话里哭起了鼻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一夜没睡的宁萌带着无限的感伤来到医院,担当起了吕东的助理。随后,她们回到江南小区,在家里设了灵位,接待亲朋好友悼念。
按照吕东的嘱咐,宁萌通知了没有离开北江的几个朋友。
韩鹏赶过来了。
韩鹏和宁萌一见如故,两人迅速成为治丧小组里的重要搭档。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认为吕东的单位一定要通知。吕东犹豫不决。韩鹏问出了北江广电台新闻综合频道办公室主任凌青云的名字,他让宁萌从吕东手机里找出了凌青云的电话,拨了过去。
凌青云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向宫仁进行了汇报。刚刚接到一堆拜年电话的宫仁,被这个报丧电话弄得一惊,他嘴里“呸、呸”着,骂着脏话,连连说了几声晦气。他让凌青云代表他先去吊唁。频道其他任何人先不要通知,太不吉利。
凌青云挂了电话,一言不发,一脸的不可思议。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
大年初三,吕少迁的遗体要进行火化,家属在殡仪馆举行了简单的告别仪式。
宫仁带领那海、宋春风、林刚、江平,还有凌青云,突然来到了现场。一行人鞠完躬后,和家属一一握手。
宫代总监带着墨镜,面无表情,在和吕东握手的那一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了声:节哀!
吕东和墨镜后的那双眼神对视了一下,说:谢谢!
其他人一一走过来握手,在看到吕东那张脸的一刹那,眼睛里无不充满了惊讶。吕总瘦得已经快认不出来了!形容憔悴,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霸气,但是眼神依然坚毅。大家纷纷说着“节哀”“保重”。
吕东望着大家的眼睛,一一回应“谢谢”。
大家走出告别厅,站在门口不知下面该干什么。凌青云拿出烟,给每个人递了一颗。
那海不吸烟。但是也伸手接了,瞎嘬起来。
“一个感冒要了一条命!”宫仁鼻孔喷着烟雾,说出了此刻的想法,“这年头什么他妈的意外都会出,好好活着吧!”
“年前这个流感好像弄死了不少人!你们看到那篇文章了吗,叫什么‘流感下的中年’,不对不对,‘流感下的北京中年’!里面说的好像也是个感冒引起来的,辗转多少个医院,费了多少周折,最后还是没救过来!”江平一边描述一边感慨。
“这都是命!跟流不流感没关系!”林刚一副参透了人生真谛的样子,“寿限这这么大!人抗不过天!”
“好家伙!林大师!林仙师!来来来,看看我,”宋春风把烟叼在嘴里,撸起左胳膊的袖子,“看看我的寿限多大!看我还能活多几年”
林刚接过宋春风的左手,闭上眼摸了摸,摆出算命先生的神情,煞有介事地说:“唉呀,大事不好啊!你顶多再活一个月!”
宋春风猛地抽回手,骂道:“去你妈的!”
其他几个人原地转着圈,轰然大笑。
笑声戛然而止。因为发现场合不对,旁边有人向他们投来了愤怒的目光。
“咱们能走了吗”那海像中学生一样,捂着嘴悄悄地问同伴。
“还等吕东出来聊几句吗”江平瞅着宫仁小声建议。
宫仁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亲戚朋友一波接一波不停地走进来,还没张嘴,就听林刚抢白道:
“聊啥啊回家接着过年去吧!”
宫仁大手一挥,说:“走!”。
大家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旋即转身,上车各自离去。
……
父亲的骨灰暂时安放在了北江纪念堂的小格子里,等购买了墓地后再迁出去。
安顿好了这一切,吕东发了一条朋友圈:父亲,一路走好!
很快,她的手机像开启了躁动和抽搐功能,电话和微信不停地涌了进来。
……
此时的陈家山正在返回北江的高速上。
等他回到家,卸完老人给强行装上车的大包小包的好吃的,已经离吕东发微信过去了两个小时。
家山一屁股歪倒在沙发上。他没有马上翻看朋友圈,而是拿过手机给还在赵都的林颖打了电话,让她们多陪姥姥待几天,他可以正月十五开车去赵都接她们。
舟车劳顿的疲惫很快爬上了身体,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陈家山强打着精神翻了翻朋友圈。
在看到吕东微信的那一刻,他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瞬间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退出去又重新点进来。没错!下面问候留言的人已经密密麻麻。
陈家山的眼泪喷涌而出。
他哆嗦着手拨通了吕东的电话,紧咬着牙关,用极不匀称的呼吸、颤抖的腔调询问吕东是怎么回事,大年三十那天明明老人的精神已经好转。
吕东很平静地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坚强地告诉他,自己已经迈过了这道坎。
放下电话,陈家山把脑袋埋到沙发里,呜呜地哭出了声。
正月初八,全体员工结束了假期,回到了单位。
新的一年开始了。
司机转摄像的方案,台领导点头默许了。但是强调,不要宣传,低调进行。
刚过完年的7名司机像是又中了彩票大奖,比村里拆迁多分了一套房还高兴。逢人便笑,见人便说,似乎遇到了他们命运的转折时刻。
但是高兴了没两天,7个人就冷静了下来。
孟成制定了严格的考核培训方案,在自愿报名的基础上要综合考虑每个人的能力素质和形象气质,不设名额,能转几个转几个。能胜任是唯一原则。
7个人中有人开始打了退堂鼓。
白不同冷静了两天后,重新兴致勃来。
可是他哪知道,宫仁的内定名单里已经没有了他。一是他的动机不纯,宫仁对他不放心;另一个,代总监还有私心。虽然他这个级别不够配备专职司机,但是守着六、七辆车,都给了记者用,管理着一百多号人的总监,出门办事连随叫随到、说走就走的司机都没有,那当这个总监图啥白不同虽然觉悟不高,但脑瓜还算灵活,让他在现有岗位维持现状就挺好。
但是,这些情况不能跟小白讲。很简单,讲出来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维持一个表面的秩序和公平,是管理者基本的素质和能力。
宫仁和孟成商量,在最后考核环节把小白刷下来。
执着的司机白不同,在向摄像转变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每天第一个到单位。只要领导不安排他出车,看见哪个记者不忙,他就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软磨硬泡地让人家指导他练习。在楼层里,在电视台大院里,在剪辑机房,都能看见白不同抱着机子研究拍摄的身影。
但是,他出车的频率明显增多。原来他只负责总监一级的用车需要,现在记者出去采访也让他去了。他本以为这是领导照顾他,跟着记者可以多学习学习,但是记者们的采访过程紧张而又忙碌,根本没有他添乱的时间。
记者们好像都懒得教他了。
白不同心急如焚。因为这个节奏明显赶不上他的计划了。
春节后一上班,白老泉村委会就在村民微信群里发布了通知,正月十六开始,全力推进拆迁工作,计划在农历二月二之前把村子东半部分剩余的几个巷口全部拆完。
白不同的二层楼就在村子东半部分第四巷第二户。他的计划是自己成为摄像记者后,打着电视台的旗号去拜访村支书赵新华,延缓他的拆迁,实现他往老房子里娶媳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