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噬嗑(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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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中旬,寒风凛冽更甚。 韩尹率三万兵马轻行北上,虽途远,却还是赶在慕辞回军阜北之前先抵达了临北平原与韩申会和。 韩尹入营之时,酉时方过,而夜色已浓,大雪不歇。 营中事务交于副官督办,韩尹便匆匆去寻了韩申,把他兄长拉到一边避人处,向兄长简述了一番状况。 韩申听罢蹙眉不语。 “兄长可知殿下大约几时归来” “殿下三日前便已传书至此,从堨阳行来至多不出五日。” 应罢韩尹所问,韩申又叹了口气,道:“你和伯央就不该让他来见殿下。” 韩尹一怔,却又旋即就明白了兄长的意思,“可是殿下找了他这么久……” 韩申左右两顾一番,压低了声问他:“现在正是攻取月舒最紧要的时候!他这个时候来见殿下,岂不正陷殿下两难” 这事,韩尹当然也想到过。 “你也知殿下对他耽情正甚,倘若他向殿下求情怎么办倘若殿下就在此心软放弃攻打琢月怎么办殿下此来可是立了军令状啊!便是如今已得琢月疆土九成,只要殿下没拿下帝都,就是违了军令状,回去就是死!” 韩尹心中为难至极,“可是……” 韩申一手抓住韩尹的肩,蹙眉压目,“往年殿下行之无咎尚不免为其责难陷害,何况失过若此!届时有太子与左丞在朝权压,便是皇上有意偏护,也难保殿下无恙!” “我明白……” “所以绝不能让他见殿下!” 韩尹默然。 却在此时,竟闻军中传吏来报:“启禀上将,主帅所率轻骑已至西辕门。” 两人皆为惊骇。 韩申强为定色,“你先下去,我即刻出迎。” 候传吏远去,韩申上前一步,对面与韩尹抵肩道:“你我性命皆蒙殿下所赐,纵获罪可死亦无足为惜!但绝不能让殿下于此有失!” “我出辕门去迎殿下,你马上去帐中……杀。” 韩申将一个“杀”字轻轻道出,韩尹心下骇起狂跳。 而眼下时机紧迫,也已容不得他多想。 确如他兄长所言,现在不能让慕辞见到那个人。 _ 韩申迎出辕门,慕辞也才下马,切然就问:“子润是否已归此营” “子润也才刚抵,正在安顿士卒。” “快带我去见他!” 另一边,韩尹走进帐里。 沈穆秋抬眼瞧去,只见这位年轻将军压眉低眼,微微颔垂的脸蒙在灯光边缘的暗影中,踌躇着步伐缓缓向他走来。 沈穆秋静静看着他一直走到自己面前,始终没有开口。 “抱歉……” 踌躇良久,韩尹的手终于颤颤握住腰间刀柄,“我们还是不能让你见殿下……” “还请沈君谅解……如今形势,殿下也难违皇命……争战之事更非私小是非……沈君……能明白吗” 早在他进帐之时,沈穆秋便已从他神情之间读出了缘由,如此状况当然也并不在他意料之外。 “我不见殿下。” 沈君开口,韩尹不住一愕。 沈穆秋抬起眼来注视着他,“既然你们也打算杀了我,不如通个人情,就放我离营,让我回到琢月城中吧。” “沈君……欲回琢月” 他的眼睫微微盖下,视线又垂落了去,像是嗟叹,也平静而道:“事到如今,形势早已无可挽回,我也无话可说……可毕竟我还在这里,就让我陪这座城走完最后一程吧。” _ 慕辞与韩申行往南营,一路间他焦急找寻,渴望寻见与那个人相关的一点迹象。 来到韩尹列军旗营,韩申便问:“子润将军何在” 答话副官即答:“子润将军吩咐了我等安顿士卒后便去往了北营。” 慕辞心中急乱,闻答也无多言便急忙转身向北营走去。 韩申急忙跟上。 “殿下有何急事欲寻子润” 慕辞未答,只快步向前。 “殿下不如先入中帐,末将即命人传唤子润来见。” “我亲自去找他。” 凛凛冬日里,慕辞耳边几乎只闻飞雪落在寒甲的声响,心却砰砰跳的促急,血在灼热,手心里却攥着一把溶霜似的冷汗。 慕辞直入北营界门,正见韩尹从一处帐里走出。 韩尹出帐一眼瞧见慕辞怔了一下,便连忙上前迎跪军礼,“末将参见殿下!” 慕辞止步看着他,“我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韩尹心虚了忐忑的没答上话来。 “他是不是就在那方帐里” 韩尹抬头,“殿下……” 慕辞再没耐心等他支吾,便绕身从他旁边快步走过,直奔那方幕帐而去。 也不知当下状况的韩申急忙追前,“殿下!” 慕辞一步闯到帐前,提心紧张得几乎是屏息的掀帘而入。 然而帐里空无一人。 韩申也追旁而入,看见帐中空空洁净,也暗在心底松了口气。 看着空空无人的军帐,慕辞的心又在沸热间陡落冰窟,却在此时,他突然瞧见帐深里的矮案上摆着一件熟悉的物影,连忙冲上前去抓起,看清竟是当年自己送给他定情的玉符。 这时韩尹也走入帐中,慕辞便拿着玉符切然质问:“你们在何处找到了他!” 此时的韩尹已定住了心神,便又跪礼在地,俯首而道:“臣与伯央并未寻得……” “不可能!” 看着手中定情之物,慕辞再无法制之理性冷静,“这枚玉符他一直贴身佩戴着,你们若没找到他,又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他到底在哪!” 看着默然不语的韩尹,慕辞的心已濒临崩溃,双眼晕着泪色赤红,“回答我,他到底在哪!” 韩尹咬牙叩首在地,“正是因为我们只独得了此物,方才不敢向殿下汇言!” 慕辞怔住了。 韩尹顿首在地不敢起,慕辞却愕然难言的瞧了他良久,方才启唇为颤的问道:“为什么……只独得此物” 这时韩申也在韩尹身旁跪下,“殿下,月舒今朝之溃,盖因暴主相争之故!其主之昏,为君者尚不能纳黎民,又如何能容的先强之主” 慕辞有些恍惚的缓缓转过眼来,看着韩申。 早在决意杀死殿下苦苦找寻的那个人时,韩申便已横定了心,于是定然开口:“不敢瞒殿下,此物实为末将所得。” “两日前,末将在平原巡岗时恰见一逃臣出城,末将恐其为敌奸细便将其擒入营中盘问,此人为求保命,遂交出此物……” 话至半间,韩申悄窥了殿下神色一眼,方才续而道:“此物本为先帝贴身之物,后帝不知如何知晓先帝未亡之讯,遂遣杀手寻往刺之……便以此物为信。” 一直顿首在地垂听着的韩尹,终也在此时不住抬眼看了他兄长一眼。 而慕辞听了韩申的话,终是彻底寒了心念,恍惚跄然退了一步,跌坐案旁。 “殿下……!” 一跌之下,慕辞苦苦收忍着的泪滑过脸颊,却就如此怔然定坐着,久久不见回神。 眼见自己的谎言幸而未被识破,韩申也定住了心神。 “殿下,攻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