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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赠尔为宜人……”中官手把文书口中念。 郑家一众男女悉数跪听旨意。今世弁必都督，其崛起至参将始封赠。年初弘治帝追赠郑直母亲安氏，已属特恩，此次却是由郑虎臣出面，以赡养恩上本求赠。因为郑富纳级之前是正千户，故而同样赠宜人。 待旨意宣读完毕，众人谢恩后，尉氏拖着病体在十七奶奶搀扶下起身接过诏书“请大监歇歇脚，喝杯茶。” 一旁的朱千户走过来，为对方引路。 “老夫人保重身体。”来的中官态度和蔼，讲了一句客气话，这才领着一众答应跟着朱千户走了。 “虎儿。”尉氏开口。 郑虎赶忙应了一声，走过来“祖母。” “为大太太制做旗幡，将敕命和命妇冠袍放在灵前。”老太太瞅了眼灵堂里沙板，不忍再言。 六太太走了过来，扶住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阿姑，媳妇和孙媳妇陪着您歇息吧。” 老太太点点头，瞅了眼躲在角落的郑修，对郑虎臣道“二哥虽然小，可也该给他祖母磕个头。” 郑虎臣应了声“孙儿这就去安排。” 老太太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被六太太和十七奶奶扶着离开了。 躲在灵堂里的三太太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回到了蒲团上，从腊梅手里接过火笼。 不多时大奶奶，九奶奶，十奶奶，十二奶奶走了进来，继续守灵。 “太太刚刚在哪”大娘子瞅见三太太，不由好奇。 “就在大嫂身后啊。”三太太敷衍一句。 十奶奶道“嫂子，好像又有人来了。” 胡氏原本还想追问，一听扭头看去，果然刚刚走出去的郑傲等人此刻又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太子的使者来了，莫要懈怠。” 众人不由侧目，皇帝的追赠前脚刚来，太子的使者后脚就到，看来皇家对郑家真是宠信有加。 “太子使者致祭！”果然，片刻后伴随唱名，边璋和程敬陪着几位中官走了进来，得到消息的郑虎臣赶忙从隔壁老太太的院子迎了出去。 “郑阁老果然纯孝。”王岳得知郑直昨夜守灵伤心过度，如今卧病在床，也没有深究真伪。 “俺们兄弟从小被几位长辈看护，自不敢懈怠。”郑虎臣按照昨个儿郑直给他准备的说辞赶忙回应“王大监请。” 他后悔今个儿放郑直出去了，毕竟眼瞅着主上和太子是冲着对方而来，这种迎来送往的事他实在不耐烦。可金苗讲的对，日后郑家若要在京师立足，就必须要学会交际。 王岳点点头，随同郑虎臣前往灵堂吊唁。身后同样带着一队小答应，携带祭品，鱼贯而入。 金坤站在一边，瞅着一波又一波登门吊唁之人，他如今感觉自个入赘金家简直是昏了头。若是留在郑家，咋也不会比郑墨那个庶生子差。可如今呢，他不但啥好处都没有，还被金家当做了奴仆。 “英国张公致祭。”正在这时，门口的执事扬声，众人再次纷纷起身。郑家毕竟出身卫所，虽然有郑宽，郑直叔侄经营文脉，奈何时日尚浅。再加上郑直倒行逆施，如今留在这里的大部分依旧是武职。而英国公府在武臣之中威望甚高，哪怕张家已经几十年不曾上过战阵。 郑虎臣作为郑家爵主在郑傲等人簇拥之下，再次恭迎。看得出英国公是相当给郑家面子，竟然是亲自登门吊唁。双方寒暄几句之后，郑虎臣将张懋请入二门。随后张家人将准备的祭品，流水般的抬进二门。 金坤瞅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祭品，慢慢的有了精神。为了显示丧礼隆重，这些祭品都会堆放在灵堂，而夜里女眷是不守灵的。他还欠焦大四百两银子，倘若能够拿走一些，说不得还能有些盈余过个肥年。 “大郎。”正在金坤想的出神时，有人冒了出来“你从南边回来了” 金坤回过神，不答反问“爹，你咋在这”扭头看向二门“俺娘在里边” “不晓得。”郑椭早就习惯了郑坤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举动“俺刚刚来，还没……” “兄长。”郑彪走了过来，看了眼金坤“坤哥啊，啥时候来的咋在这” “十二叔。”金坤立刻舍了郑椭，凑到对方跟前“可有空闲侄儿有事相求。”赶在郑椭开口前，拉着对方走向一旁。 郑彪无奈看向郑椭，对方自然不会反对，这才跟着金坤来到一旁“咋了” “十二叔，俺成亲前那张字据还在你那不”金坤低声询问。他不想让郑椭晓得自个入赘的事，若是能够在父母得知消息前销毁字据，以如今郑家的权势，改入赘为迎娶应该不难。到时候金二娘若是再不识好歹，有的是法子收拾。 “啥字据”郑彪疑惑的看着对方。 “就是俺自愿入赘，还有承认墨哥是长子的字据。”金坤耐着性子解释。 “咋会还在俺这。”郑彪疑惑的看向金坤“坤哥啥意思” 金坤语塞，这事还没成，他若是先自揭其短，以后在郑家就再也抬不起头了“没……没，俺……俺就是……就是，对，俺爹年纪大了，这事先莫让他……” “大郎。”不曾想，没等金坤讲完，郑椭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咋回事你咋成亲了多会得事” 郑椭父子的关系，哪怕是郑家人很多都只是晓得，却认不清人。如今瞅着郑椭和金坤刚刚在一起，有好事之人就显摆起来。由此，郑椭才得知儿子竟然已经成亲了，娶的还是寿宁侯亲戚家。顿时不满，这等大事咋也该由他这当爹的做主，谁不晓得寿宁侯是皇后的亲弟弟啊！哪怕如今二张名声臭不可闻，可有皇后在，都会过去的…… “你喊啥”金坤习惯性的用在家的语气斥责郑椭“俺……” “住口。”路过此处的郑伟立刻道“俺们郑家一向仁孝，哪有这般道理坤哥就算日后再不姓郑……” “啥”原本心虚的郑椭一听，差点跳脚，怒视金坤“你入赘了” 金坤顿时感觉没了脸面，转身就走，郑椭赶忙追了过去。 郑彪和郑伟对视，无奈的摇摇头，各自散去。这金坤真的烂泥扶不上墙，不过也正因如此，对方也才是他要找的人。如今郑家指望不上了，依着金坤的伎俩，估摸着又该回头去讨好金家了，很好。 他虽然跟着钟毅连皮毛都没有学到，却也有收获。比如在京之时，就曾经帮着钟毅制作些助兴药剂，认识了几个药材商人。那些人本身也会做助兴药，虽然所需要的银子少不了，可是为了弄死二张，值。 郑彪拿定主意，立刻找到正在前院忙活的郑修。 “五百两”郑修不满道“十二弟拢共才给了俺一千两。” 丁氏不论到底是何故，却终究和郑彪勒索五千两有关。因此这次郑修一来，就找到郑彪让对方要么赔银子，要么就见郑虎臣。郑彪只好与郑修讨价还价，总算两边互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最后约定郑彪赔银子两千两，把这事抹了。几日前，郑彪刚刚把一千两银子赔给了对方。如今郑修还没有捂热，对方就来讨要。 “俺是兄长的兄弟，还怕赖账不成”郑彪不满道“俺这是有大用，等过一阵，连本带利还有之前的欠账一并给你。” 郑彪也没法子，十二奶奶把银子看的比命重要，郑直那里又只能按月支取，可是那些药材却都是昂贵的珍贵品种，需要花大价钱。他是一个实际的人，报仇自然不能耽搁，可是赚银子也同样不能落下。 一旦二张因为吃药出了问题，金坤得到消息，一定会推脱责任，如此就是金坤成为他郑彪手中提线木偶的时候了。到时，金家的一切，都是他郑彪的。 郑修一听，想了想“俺把银子花出去了不少，如今至多还有……四百两。” 郑彪哪里肯信，不满道“如今还未到一旬，哪能花这许多” “这银子给到俺，愿意咋花，十二弟就不用过问了。”郑修也不高兴了“你的买卖俺不掺和……” “四百两就四百两。”郑彪无可奈何，生怕夜长梦多。 郑修还欲讨价还价，郑彪不高兴了“俺不过是向二奶奶借，二奶奶也讲了要和兄长商量。真讲起来俺就是一文钱都不出，也没人能讲啥吧” 郑修语塞，只好道“你多会要。” “自然越快越好。”郑彪想都不想，直接回答。 如此还差一百两……今个儿英国公府好像送来了蜀锦，那东西拿出去也能换不老少银子。今个儿是大年三十，夜里人多不了。 “那多会还”郑修不放心的追问。 “最多两个月。”郑彪耐着性子回了一句，不等对方开口，追问“要不要俺给兄长写字据” 郑修尴尬的不吭声，转身就走。郑彪腹诽一句，紧随其后。二人却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郑十七固然万众瞩目，可有些人却会独辟蹊径。 今日来吊唁的王二姐片刻后从墙角探出身，这当然不是巧合，而是她早就盯着郑彪。瞅见二人鬼鬼祟祟的出了灵堂，这才寻了过来，此刻才懂了那次郑直为何要打郑彪。 可究竟什么秘密，让郑彪敢狮子大开口，朝二奶奶要五千两呢而王二姐从刚刚偷听二人的谈话判断，五千两对于郑修同样不是小数。 正想着，远处出现一道身影，王二姐赶忙又躲进角落。片刻后，郑傲急匆匆的走了过去。王二姐撇撇嘴，待对方身影消失后，这才从墙角走出赶紧离开。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与郑傲如何，很简单，胡氏活的好好的。倒不是心软，为了报仇，王二姐已经心如铁石，无所畏惧。她怕的是打草惊蛇，一旦让那个光棍有了警惕，自个就再不能从正门抬进郑家了。王二姐懂，她只有一次机会。还必须要快，在那个光棍对自个腻了之前动手。否则，不但报不了仇，自个也没有好结果。 “翰林院谢编修致祭。”此时门外传来执事的唱名。 郑虎臣刚要起身，程敬走过来“闻喜伯稍安勿躁，俺和郑贡生去吧。” 按理讲谢丕不过一个正七品的编修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奈何对方的父亲是谢迁谢阁老，这就让人不能等闲视之了。 郑虎臣拱手“有劳程检讨了。” 程敬还礼之后和郑伟迎了过去，郑虎臣则继续听一堆他认识不认识的人吹牛皮。郑直今个儿一早就出去了，直到如今都没有回来。如此一来，大太太的丧事完全甩给了他。按理讲丧主是长房的三位兄弟，郑虎臣咋也不该喧宾夺主，奈何如今来吊唁的可真没有几个是冲着长房来的。 郑修走过来坐下，接过郑傲递给他的烟点上。不多时郑彪也走了进来，坐下。 郑虎臣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几次，继续闭目养神。虽然不晓得主上啥时候赐婚，但是金苗无法做伯爵夫人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这让郑虎臣无可奈何又郁闷。他固然可以安排人以正室身份娶了金苗，相信对方终究会答应的。可若不能正大光明的给金苗郑氏媳妇的身份，不光对方不甘心，郑虎臣也会感觉愧疚的。这让他最近几日都不敢去见对方，某时某刻，他都想学着郑直求赐双妻。 原本这折磨人的局面根本无解，可郑虎臣刚刚瞅见郑修和郑彪的一刹那，他有主意了，学十七和六姐。 二奶奶突然自戕，早就传的沸沸扬扬。郑虎臣自然晓得这事跟赵家那些人没关系，可是从金苗打听来的凤毛麟角的消息来看，二哥一定和二奶奶做了啥，才会遭到老夫人的厌弃。可究竟是啥，郑虎臣和金苗一直想不通。如今瞅着二人模样，他感觉应该跟银子有关。 郑修需要银子吗那还用问。可郑修会为了银子，卖出正室的地位吗不试试咋晓得不成。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整日间跟郑彪这种下三滥的混在一起，能是啥好人郑直讲过，银子能够解决这世上九成九的烦恼。至于金苗成亲之后，有了儿子该怎么袭爵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应付完如今的局面再讲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