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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潮湿的地下暗室，水牢缝隙里渗透下来的凉水，正透着阴冷的湿气，仿佛要把人的骨头都吞掉，带着刺骨的寒冷。一点一点滴到地面，匝下滴答滴答，诡异又轻快的脆响。
俘虏的手腕被铁链吊起，长时间的酷刑，已经让他连自主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所以他任由自己的手腕耷拉着，就算被铁链勒得很疼，也当作自己没有知觉。
毕竟这副血肉模糊的样子，他也觉得是一副不需要见人的样子了。
从被抓到的那一刻起，他早就做好了这个觉/悟。
……
照理说像他们这种杀手是没有名字的。可是他有，他叫清吟。
是属于杀手中级别很高的，秘密执行过很多任务。不止是这个国家的秘辛，连别的小国也潜入搜查过很多次，所以知道不少的秘密档案。
做杀手做到这份上，其实他已经知道自己活够了。
只是没用的。如果信念那么容易被动摇的话……
酷刑还在继续……沾有一定刺激性药物的鞭子还打在他的身上，让他的皮肉没有办法愈合。
好不容易结痂，又被鞭子抽打得流出血水，所以他的唇色苍白如纸，而这样的折磨已经持续三天了。
政曜出现在这间阴暗水牢里。
作为为数几个干净不潮湿的牢房，清吟享受的级别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
而作为大周的一把手，世人皆知他的狠辣与严酷。纵使教天下之臣，率领众多学子，可世人周知这位首辅大人无人可欺，无人敢惹。
就凭借他比强盗倭寇更为狠戾的训人手段，即使是再高明的人，终究都是被他榨干了价值，才能求得一个好死。
所以他这样的残暴获得了活阎王的称号。也以铁石心肠，护住了这岌岌可危的大周。
只有足够残忍的人，才能在心理战术上占得上风。
而作为久居上位之人，显然，更是深谙这个道理。
“阁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政曜干脆找来一把椅子，正襟危坐地与之攀谈起来。
“据史料记载，临芳阁可算是一个了不得的存在呢。”
清吟眼皮子抬了抬。也就是这些不入流的戏台子，自诩天下第一，混淆人的视线罢了。
临芳阁就是民间效仿临渊阁而成立的一个组织。手段比暗阁都要差得远了。
自以为自己手上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够拿捏住大部分的关系，实则，就是个笑话罢了。
他懒得给表情了。
“这么说，阁下是不愿意再透露了。”政曜话锋一转“不过，阁下应该知道大周底下最大的暗线在哪儿吧”
“能够光明正大地把权色交易、非法勾当搬到明面上来……这手段除了前朝临渊阁……应该无人能出其右了吧”
清吟有点疼了。不过政曜的攀谈起了一点效果。许是真的很骄傲自得，所以唇角泄出了一丝笑意。
其实政曜也不知道临渊阁的底细，只不过是诈诈而已。想不到，人家根本就不屑于掩饰。
“你知道的，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想做这样的勾当的。其实都是那些父母，那些赌徒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推出来的替罪羔羊。他们以为自己可以赢回本，所以什么都可以抛弃，什么都可以舍弃。”
“所以，才有了源源不断的交易，做不完的买卖。”
清吟轻笑出声，笑着之余牵扯到了自己的伤口。所以，又不太敢太过。
政曜思考了一会儿。才用自己权臣漫不经心的严厉，顷刻压下来：“哦那这么说，反而是你们在帮他们，而不是害他们了”
“宁可看着人死去，当成是灾祸无法避免的样子，逼着那些学士记录过程，又将残酷的事实编录成册，放入前朝的仓库是吗”
清吟真的是觉得好笑。明明这个权臣是和自己一样的杀手，在杀他们这种“手无寸铁”之人时，也不见得有丝毫的犹豫，却还冠冕堂皇地觉得自己没有错。
他以为他是谁就凭这一时的实力强横，所以就以为他的称述，自己就要全盘接收吗
好笑。
凭什么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顷刻就得拱手让人
清吟沉默片刻后出声：“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有所成就以后，就能得来一句容忍与改观。自己的父母……以为有一天会以他们为荣。”
“可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无尽的杀戮和对立可以说明这种关系。……即使登上了高位……还是觉得这个在家里没有地位的小孩，不值得得到容忍与服从，关注与顺从。还是以为只是一个不给糖，天就会塌……没有父母，自己就无家的状况。”
只能说，观念都太陈旧了……自以为是，怪不得旁人。
有多少个明面上的主子，都是曾经被家里抛弃的弃子。在家里不受重视，又不受宠。任凭他们怎么回报自己的父母，也得不到一丝关爱。始终没有那个能哄得他们心花怒放的孩子能让他们开心。
哪怕是拿出了金灿灿的财富，还觉得这些主子的冷脸让他们招架不住。既如此……为何还要顾忌他们的感受
清吟没有将后续再往外说出了。因为掌握了这层关系后，临渊阁之人，从来都是冷心冷情。
自从只谈钱不谈感情后，他们迅速积累了财富。不少人凭借着自己的先天优势，招揽了各色能人异士。在临渊阁开创了一片沃土后，建立了不以脸色看人的规则。在这里的人，都是以实力为尊。只要你够强，你就可开书立册，让自己的处世之道传扬下去，帮助一把还处于自卑深渊的人。
这样一个高度文明的国度，那帮没有文化，又偏心冷情，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人，凭什么来享受
凭什么要他们来迁就
政曜轻笑了下。这和他掌握的东西差不太离。都是一群自己没有得到过，就把缺憾投射到别人身上的怪物。
而只要是有人将事情放大，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它都具有了生命力，都具有了左右世人人心的能力。
可是错的就是错的。当人的行为并不对别人构成危害时，是可以被容忍存在的。
不是谁都适合成为父母，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父母。但是，因为自己的遭遇就拖更多的良人下水，就未免有点自大和自以为是了。
“可这不是犯罪的理由。”政曜持续稳定地开口，一点点的打压着已经脱轨失去正常范畴的力量。
“这不是犯罪的理由。”说完后，心情平静了一点。清吟也抬起头想看看这个狂妄的人想要说点什么。
“不被重视，确实令人难以接受。不过这不是危害别人的理由，也不是，自己就变成另一种危害他人之人的理由！”
“那些曾经欺负过、打压过弱者的行为，让这些施暴者得到教训，尚可理解。缘何还要促使和睦之家分崩离析，妻离子散”
“难道印证为父为母没有一个正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公正平等地爱人的人，才能化解幼年时自己所受不公平的待遇吗只有再次感受到自己也不喜的行为在别人身上重演才觉得快意吗”
“那么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聚众淫乱、打架斗殴、以及开设赌局，甚至制作假药，看那些以爱为生的家人生离死隔，才是临渊阁自诩进步和发展的的做派吗……你太狭隘了……也太过自大……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没有文字记录就能直指心扉的力量……”
多可笑呀……大周的首辅，还是这样的一个相信正派的老顽固。可惜呀，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的努力，只要人心是偏的，就总有人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积累财富是最快的。人心、地位、狭隘与偏见、暴躁与逼迫、效仿与抹杀……这些都是生财的密码。哪怕只掌握一个，就有数不清的奴隶与劳动力。何故还要用心呵护呢
是觉得当一个救世主很有意义吗这些百姓不是一边享受又一边怪罪吗
不如亮出筹码，那么高尚的人必然活着，没钱的人自动出局。那些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
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感谢要礼尚往来都做不到。帮完就立刻忘了。有什么资格，得来别人的垂青就因为人的偏心
政曜最终给他赐了一个死。
他从来都知道，让别人承认错误，这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这本就是件打压他们现有认知的事。是绝不可能一时扭转的，不然会激起他们的反叛心理。会让他们觉得别人从自己身上获得过欺凌弱小的红利，但自己却不可以，这就是偏心，这就是打压。
可是，能怎么办一个力量的传递往往不是立即就能生效的。要经过很多人的推动，至少要经历一个给他力量的人的陪同，让他曾经在这条路上行走过一段路程，让他体会过这段路程的感受，他才能很好地将它与以前的经历分离开来。获得治愈自己的力量。
可以说，是周边的人，将他推到一个高度的。
而他不能。他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改变大周的可能。因为，在他的手上，是活着的“历史”。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教会了他，怎么样才能给予大周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