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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戚北海那张瘦削、黝黑又异常阴森的脸,他目光阴鸷地扫过许流星,落在本子上,然后又移到桌上的那串钥匙上。
许流星似乎被定住了,动弹不得,她绝望地吞咽了口水,用力地开口:“我……我……”
没等她编出一句完整的谎话,戚北海推开她,弯下腰,捡起本子,扔进抽屉,重重关上,又锁上。
整个动作如云似水,一气呵成,然后他快步走到戚牧英的外套前,停住了,回过头来盯着许流星。
许流星惊魂未定,但仍瞬间反应过来,她跑过去,将钥匙放回原来的口袋。
戚北海走到抽屉前,看着地面的鞋印和抽屉把手上被人碰过的痕迹,皱着眉。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和雨声混杂在一起,但这次许流星听得很清楚。
她抬头看向戚北海,目光无声地询问:怎么办
戚北海飞快地脱下外套,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衣摆耷拉下来,正好遮盖住了抽屉的指痕,雨水顺势滑落在地,很快和鞋印连成一片。
“星姐!”赵心美的声音比人先到。
许流星迎了上去,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团包裹。
许流星替她摘掉了斗笠。
“嗯海哥你怎么回来了”赵心美放下包裹,看到了办公桌前立着的戚北海,觉得有些奇怪,“祠堂那边怎么样了没有人受伤吧”
戚北海比了一串手势,许流星看不懂,但赵心美明显舒了口气。
她解开包裹,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许流星,又拿出干净衣服。
许流星连声道谢,又给赵心美倒上一杯热水。
赵心美匆忙喝完,有些坐立难安,最后还是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海哥,药在架子上,你自己找找,别硬扛!“说着,她穿上雨披,戴上斗笠就出了门。
海哥受伤了
许流星看着他,果然见他一瘸一拐地挪到了架子边。
刚才她的情绪过于紧绷,自然忽略了这一点。
他是好人吗
他可以相信吗
许流星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思索片刻,站起身,向戚北海靠近。
“海哥,我走丢了一个弟弟。”
戚北海蹲在地上,手上翻找东西的动作停下来,抬头,冷漠地盯着许流星。
“他叫顾桉,脖子后面,有一个像花生也像葫芦的褐色胎记。”
戚北海收回目光,继续翻找,在最后一层的架子上,终于找到了一个绿色玻璃小药瓶。
许流星移开目光。
门外,雨势渐缓,天色比刚才明亮了一些。
许流星不再说话,无论她说什么,戚北海都不会也无法回应她,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浓重的药味飘荡在屋里,很刺鼻。
许流星走出屋子,伸出手去,风轻拂而过,像幽灵在吻她。
雨彻底停了。
她油然而生出种死里逃生的愉悦感。
暴雨之后,阴霾散去。
阳光热烈地洒下,炙烤地面,像是给这个深坑开了台大功率的烘干机,积水迅速沉入地底,淤泥和土地融为一体。
傍晚时,陆拙才回来。
赵心美依然蹦蹦跳跳,似乎一点不觉得脚下泥泞湿滑。
戚牧英手里提了壶酒,弯着眉眼看她。
一行人脏兮兮的,却有说有笑。
尤其是村长,爽朗而洪亮的笑声在百米外就传来了。
男人们的友情很容易建立,有时甚至只需要一杯酒。
山里的烧酒醉人,陆拙喝醉了,被村长背着送到赵心美家。
许流星跟在他们身后,黑漆漆的夜晚,只有她一人心事重重。
或许是酒精作用,亦或是神经紧绷得太久,陆拙的确非常疲惫了,许流星本想叫醒他,却听他倒头就鼾声如雷。
许流星于是更加睡不着,心里像立了只拨浪鼓,啪嗒啪嗒敲得她神经衰弱。
第二天,陆拙果然犯头疼,脑花像是掺了水的豆腐花,走一步,就晃荡一圈。
第三天,始进地道。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因为情绪多样而复杂。
许流星想起那日顺着崖壁往赵家寨子走时的心情,一旦意识到再无退路,便觉坦荡而心安。
正如此刻,她踏进了地道。
身边最熟悉的人是陆拙,可两人相识不过短短几日。
如果在此死去就是她的结局,那这就该是她的结局,挣扎没有用。
命运从不会因为它的主角拼命挣扎而有所改变,剧本都是写好的。
许流星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村长走在最前方,戚牧英紧随其后,一行人紧跟着他们的脚步,一个脚步印着一个脚步,踩出一条平稳的路,越是后面的人,路就越好走。
所有人手中都提着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点点萤烛在黑暗中随着步伐而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