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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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欢的幼儿园是在村里上的，离家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班里的小朋友基本上都是左邻右舍的孩子，大家每天早上呼啦啦一大群人打打闹闹去学校，下午放学后再四处撒欢地玩耍，农村广袤的田地就是他们的游乐场。直到各家爸妈们此起彼伏的吃晚饭呼唤声，乔欢和她的小伙伴们才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刚到家，乔欢发现，她爸也刚从工地上回来，立马撒娇朝乔国庆跑去：“爸，你回来了”还十分体贴地说道：“爸，你今天在工地上累不累呀”
“哈哈哈，我乔国庆的闺女就是贴心！还知道关心人勒。哎呀，闺女，先别过来，爸身上脏，都是水泥。等我去换身衣服，再来抱你。”乔国庆边说着，边拍拍乔欢的头，转身准备去屋子后面换衣服。工地上回来的脏衣服都是直接在屋子后面换了，邱和平说了许多次，不许带进屋。
“欢欢都多大了，今年下半年就要上小学啦！还抱她，当你闺女刚出生呢”邱和平无力吐槽道。
“我乐意，我闺女多大，我都可以抱，是吧，欢欢。”
乔欢朝邱和平扮了个鬼脸，特别狗腿子地说道：“妈，你歇歇，我来端菜。”说着便跑向厨房。
今天晚上的菜有红烧鲫鱼，炒芹菜，青菜蛋汤。鲫鱼是河里捞的野生鲫鱼，小青菜、芹菜是自家长的，鸡蛋是家养的鸡下的。农村就是这样，一日三餐基本是自给自足。
“三儿，欢欢下半年上小学，你准备给她送哪个学校呀还是村里的小学么”餐桌上邱和平边夹菜边闲聊道。
“这事儿啊，我已经大致有些想法了。镇上弹琴路上有所小学，叫什么滨山小学，离家骑自行车也就四十几分钟，我打听了下教学质量也还不错，我想的是把欢欢送去这边。村里的小学教学质量不行，我当时就在那边上的，可不能让我闺女重蹈覆辙。”乔国庆说着抿了一口小酒。
乔欢本来正在专心致志地吃碗里的鱼肉，她可爱吃鱼了。听了爸爸的话，一股莫名的排斥闯进脑中，叫嚣着让她不要去这所学校。“爸，我不想去镇上上小学。”
“为什么不想，镇上小学教得多好啊，而且你不是常闹着要去镇上玩儿怎么又不想去了在镇上上小学就时常可以在镇上玩了。”乔国庆觉得很奇怪。
“就”乔欢停顿了一下，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就是刚刚脑袋一热，才脱口而出而已。不过她脑袋灵活，立马想到了原因，“就如果我去了镇上，那我就要和现在的同学，还有好朋友分开啦。像海敏，还有瑶瑶，我舍不得她们。”
乔国庆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大事儿，影响到你一辈子的，你听爸爸的准没错。”
乔欢顿时就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每当她爸特别严肃地说一件事儿时，就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行吧。”
“那二哥家乐乐，要送去哪儿上小学啊”邱和平突然想到了和自己闺女一般大的乐乐。
“不清楚，下次碰到了我问问他。”乔国庆二哥乔国立高中毕业，在当兵的时候遇到一个会画画的士兵，就拜人家为师，学了这门技术，现在在镇上靠画画勉强糊口。兄弟两人的工作都是没有休息日的，平常难以碰到。
乔欢心比较大，这个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晚饭的氛围，一家人说说笑笑，半个多小时才吃完。收拾洗漱完成之后也才将将七点多，但这时乔欢已经困的不行，就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去西屋睡了。原本闲置的西屋，早已收拾出来，简单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作为卧室。
等邱和平过来查看的时候，乔欢早已睡着，平时灵活的大眼睛此时安静地闭着，粉扑扑的脸蛋压在枕头上，胖乎乎的小手张牙舞爪地伸在被子外面，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邱和平压了压被子，便回了东屋，“这丫头绝对是在外面疯玩，跑累了，这才多会儿，就已经睡着了！”
乔国庆此时正调着黑白电视机，虽然没几个台可以看，但也是农家人的消遣呀。“随她吧，等上小学了，就没这么自由了，让她再最后疯一把。”这话说的颇有些幸灾乐祸。
“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原本还四散在各个角落玩耍的学生们纷纷向教室走去，乔欢也随着人流回到教室。讲台上站着一位女教师，看上去脸庞瘦削，颧骨高突，嘴唇薄而紧绷，仿佛时刻在挑剔批评着周围的一切，显得十分刻薄。刚开学，小学一年级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各种规则，比如上课时，要端坐腰背挺直，手臂叠放在桌上；回答问题时要举手，老师同意后才能回答；课间不能在走廊上奔跑；不能和同学打架；诸如此类。这些要求对于乔欢来说有些痛苦，毕竟在村里幼儿园时，老师都不会管这么多，小朋友们都是撒欢儿地玩。
其他同学们都拖着长长的音调，回答老师：“知道了。”只有乔欢举起了右手，眼神充满疑问。七巧板节目里都说了，小朋友要对世界充满好奇，遇到未知的事情要及时提问。
老师看着教室里唯一举手的同学，内心闪过一丝烦躁，但还是示意乔欢说话。
“老师，课间为什么不能奔跑课间就是用来休息的呀。电视节目里说了，只有多运动，小朋友才能茁壮成长。”乔欢脆亮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女教师对于乔欢的提问感到很是不悦，总觉得她是在挑衅自己，故意打断了自己的立威。她严肃地看向底下的同学们，“老师这么说，自然有老师的道理，你们作为学生，要做的就是听老师的话，不需要你们质疑老师的决定，不要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的。”说着压迫性的视线投向了乔欢。“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师。”饶是乔欢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时候也害怕地低下了头。
突然场景一换，教室外走廊上，乔欢正在和班里的另一个小男孩儿吵架。乔欢像老母鸡护犊子一样，把另一个不停抽噎的小女生护在身后。“你为什么要绊倒她，你看她手都破皮了，老师说欺负别人的小朋友不是好孩子。七巧板里也说了，同学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你应该向她道歉。”
“我为什么要向她道歉，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这也怪我呀你就会学人讲话，整天就说七巧板，难道你没有看过别的电视节目吗还是说，你家只搜得到这个节目”男生还没说完，老师就被同学叫过来了。“乔欢，是不是又是你在惹事”
“没有，是他先欺负别人的，我才和他说的。”乔欢委屈了。
“老师只知道一句话，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刚过来的时候，就只见到你在这边咄咄逼人。”那个男生仗着有老师撑腰，得意地朝乔欢扮鬼脸。“更何况，老师说了，是不是不能和同学吵架，你完全可以耐心地和他沟通，他平时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故意欺负人呢女孩子要大方一点，不要一点小事就斤斤计较，你这样，长大了要怎么办”
这之后无数个场景闪现，都是老师在批评乔欢。
“你作为学生，听老师话就好了。女孩子，不要牙尖嘴利的，这样长大了没人喜欢的。”
“女孩子，不要斤斤计较，要大方一点，人家只是调皮而已。”
“女孩子要文静一点，太能说会道了，不讨喜。”
“果然就是女孩子，成绩不行啊，你看人家，都是考双百，你呢，这才九十五，九十六。”
无数句批评的话像咒语一样，深深烙印在乔欢的脑中，她本来自信的脑袋越来越低，眼中的光亮也越来越灰暗，仿佛随时可以熄灭。
突然这一切都灰飞烟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空中反复回荡着一个坚定的声音：“不要相信老师的话，相信你自己就是最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