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雾中老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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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往一个方向，总是会遇见一些个他从未曾见过的景，遇见过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人。
萧穹头一次看见如此茂盛的槐林，五月的槐花早已经落尽，可这槐林里却仍然留存着槐花的那抹散之不去的幽香。
猛的吸上一口，这是人间最难得的享受，世人爱富贵的牡丹，爱娇艳的玫瑰，爱高洁的荷花，可若是真问萧穹爱什么花时，他怕也只能说出这槐花，不爱是因它的美，而是缘由它的香。
它的香不是那种迷幻人心的香，也不是那种若人心向的香，而是一种幽默的香，它刚刚可以浸入你的心，此后无论你怎样强求它都只是那般，幽默的住在你的心头不再有丝毫的剧烈，却又久久的绕在你的心头。
就因为这抹花香，无论林中有着怎样的诡异萧穹都决定了去瞧一瞧。
遥远的传说曾言，槐者最聚阴之气，故此为阴宅所钟爱，萧穹自复自己还未曾真正的见过那所谓的阴地呢！
一棵棵古老的槐树，那纵裂至深的树皮，摸上去就像是一副远古的铠甲，述说着一种至极的沧桑。
越往里走槐树便越发的苍老，其间可见一些腐朽的残枝。
“咔咔咔，呲呲呲……”
踏在林中的声音也从生硬变得低沉，这里就像是一片早已被遗忘的陌土，地上只有腐败的槐枝，一眼望去，腐朽是这土地唯一的代名词，若非那朽木之下时不时的可见一两槐芽，这里又还剩什么呢
越是往里，绿意便越发稀少，这是一种极反常的现象，五月里的树，当展叶挂果了啊！
透过那密密麻麻的槐枝疏叶，萧穹仿佛看见了一抹纯白，极致的纯白。
树皮从深褐变得发黑，树叶从稀疏直至光秃，枝丫由繁密变得一眼可见，最后，在这槐林的最深处是一株满花盛开着的古槐。
蜿蜒的主干，如同虬龙的身躯，无数垂落的百花遮蔽了它的枝丫，整个就像是一把巨大的白色花伞。
槐树底部最多的不是残花，而是朽木，不知道要多少的时间才能有如此的景象，人腰般粗的槐木七零八落的堆在老槐树底，就像是朝圣者拜于其圣。
一种渺小感瞬间自萧穹的心中生起，此刻站在老槐树面前的他就如同老槐树的花一般，一种源于时间的渺意，一种述说不清的卑微。
而若有其它人在便会发现这儿哪有什么老槐林，有的不过一片灰蒙蒙的雾气，看不清里面到底有着什么。
可是或许世间总是充满着巧合，遇见这雾的是萧穹，一个看天的瞎子，他的眼睛从来都不是为了看见，而是为了窥视。
故此那浓厚的黑雾在他的眼中如同无物，他窥见的只是这天地间的至阴。
只是它们从哪儿来呢，又流到哪儿去呢
萧穹看着那满树的白花，挥手截下了一串，而后摘下其中一朵，去了花托，轻轻的含在嘴中，那是槐花的蜜，一种淡雅的清甜，其中透着无尽幽香。
其实人是不应该随意吃下奇怪的东西的，可是人又往往好奇于此，那花被萧穹吮吸之后，在顷刻之间化作黑色，而后如若尘埃而散。
而就在萧穹自己都愣神之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满树的白花忽然散发出荧荧的白光，白光缓缓汇聚，而后白花以萧穹眼之可及的速度褪去它的纯白，变得漆黑，而后湮灭，就连萧穹手中的那串白花亦然。
而那些道白色的纯光，化作一道气息般没入了萧穹的鼻息之中，然后他的眼里便显现出了无尽的白花。
那么一瞬间萧穹整个人都颤栗起来，眉宇之间忽然染上了一抹白霜。
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变了，天地间非黑即白，黑的是那片槐林，除此之外一切都是白的，苍白无比。
寒，一种至极的寒意在眼中出现，冻得他都想挖去那对眼珠，可是下一刻那种寒意便入及了灵魂，下一刻，那眼所在的天空的云彩也结上了冰霜。
萧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一切都是白色的了，就连他自己也是，而在这白中唯一的色彩便是那棵巨大的漆黑的老槐，它就那样静静的，静静的站着。
头一次，萧穹竟然无法闭上自己的双眼，无论是天空的那只穹目还是自己那已然瞎去的双眼，他都闭不了了，他只能在饱受寒意的折磨中看着苍白的自己，甚至于最终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状况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在那样的状态里，萧穹根本不知道时间为何。
而后是一道惊天的霹雳声，响彻了这白茫茫的无边之地，在萧穹的眼中，一道蓝色的雷霆向着老槐落下，这雷奇怪至极，它就像是一团柔软的液体，即便落下也未曾消散，反而溅射而起。
滋滋滋的声音开始不绝于耳，它们溅射在老槐树上，将之腐蚀出一道漆黑的疤痕，溅射到白色的世界上又腐蚀出一丝人间的样貌。
看见土地的那么一瞬间，萧穹恍然明白，或许因为眼睛的原因，他进入了一片奇怪的地方，在这里只有槐，只有白。
可那白是什么呢他不禁想看得清楚，而就在他想看得清楚之时，眼底的那道白光迸发出一种极致的光芒。
而天空仿佛亦发现了什么，落下一道苍蓝色的雷霆，那道雷霆的目标不是萧穹，可萧穹只觉得死亡已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正扼住自己的喉咙。
苍蓝色的雷霆未曾炸开，它只是没入了萧穹的眼中，而后冻结了一切。
寒意，一种至极的寒意，寒得就像是一种灼烧，一种灵魂的灼烧。
“嘶嘶嘶……”
痛苦让萧穹的脸颊不停的撕扯，道道压抑了的急促的吸声自口中传出，生怕过大的声音会惊醒那疼痛的知觉。
如若此时见到萧穹的眼睛，只会觉得那是天工所铸，那白蓝色的眼球之中，朵朵被极冰凝结的槐花，而那冰与花间又携带着道道闪电般的纹理，就像是那星辰般的宝石，只是其中却透着一种无比的寒意，仿佛凝结一切。
空中的雷霆还在不断的落下，而后溅射，可它们仿佛有意的避开萧穹一般。
而萧穹亦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怕啊，他真的怕了，或许就像曾经算命的那人所说，他命途多舛得多请道主师爷来庇护，搞得他曾认了不知多少神仙当那干爹。
雷声渐灭，萧穹的好奇心也生了出来，眼睛虽然寒炽得刺痛，可依然让他忍不住的睁开了眼。
这模糊的一眼，看清了老槐树的一枝残丫，还不待他细看，那枝残丫便忽然凝霜，而后啪的一声，碎成了满地的冰花。
“嘶……”又是一声压抑的抽吸，极度的刺痛不由得让萧穹闭上的双眼。
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多了一丝碎痕，脑海之中不由得回想起那稀碎的残枝，而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别看，别看，别看……”
恍然之间一道沧桑而低沉的微音在萧穹的心底响起，可正当他细细的倾听之时，又什么也听不到了。
而就在他闭眼的片刻里，黑雾缓缓在虚空之中消散，与迷雾一同散去的还有那片槐林，一切都消失了，唯一留下的只有萧穹。
而那一双眼睛，或许是因为见证了什么的存在，恐惧得一时间竟无法睁开。
许久，萧穹觉得一切都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寻常，他听见了风声，听见的虫鸣。
故此他又微微的睁开了眼，他看见了一株绿草，而后他又慌张的闭上了双眼，因为天空洒下一缕无形的光，那草凝结成了冰，而后散做了冰花。
而他的眼睛亦传出一丝异响。
萧穹听得很清楚，那是眼睛碎裂的声音。
他觉得如果他寻不到方法，那么也许要不了多久当他某一次睁眼之时，或许就是他的死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