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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慧萍和颜悦色道，你的红包拿来，妈替你先保管着。
我小时候的红包，什么时候还过我啊叶珊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把朱二妹的五块钱红包上交了。
窗外，在龙山的方向， “嗖”的一声，一团火球像金箍棒一样，直冲云霄！
叶珊知道，那是“烟火棍子”特有的美丽焰火。
初二一大早，大姑叶金花带着丈夫、女儿来“吃春酒”了。
叶银花和他们匆匆聊了两句，便回房忙着打扮了。
对叶银花来说，今天是她牛年最牛掰的一天。
上午，她会在隔壁刘奶奶家见了一个化肥厂的小伙；下午；赶去孙虎姨家见东村首富的儿子；晚上，她可能还要在电影院，与秀娣的远房表哥碰碰面。
叶银花感叹着老天爷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安排在这一天同她相会，这让她产生一种“命运即将眷顾于她”的奇妙快感。
叶银花太兴奋了，压根没心思和叶金花拉家常。
叶金花环顾四周，“妈，大哥、二哥呢”
“老大一家回沪市了，老二夫妻俩给人拜年去了。”
朱二妹说着，把只招待贵客的吃食全拿了出来。
“金花，你吃呀！吃呀吃呀！”朱二妹恨不得把心都要掏出来，“美红啊，你要不要看婆婆杀鸡”
美红的爱好很特别，喜欢看杀鸡。
都说过年最好不动刀，没想到朱二妹为了让外孙女高兴，让大女儿吃上新鲜鸡汤，初二就开杀戒。
但老太太自有分寸，比平日里杀鸡多了一个步骤——
把鸡脚绑了，放倒在地上，念念有词：“母鸡母鸡你莫怪，你是阎王一道菜，今年早早走，明年早早来！”
念完三遍，刀光一闪，鸡被割了脖子。
朱二妹边给鸡放血，边念“阿弥陀佛”，美红看得津津有味。
把死鸡扔进木筒里，浇上开水，浸泡一会儿，美红便抢着拔鸡毛。
朱二妹一边拨，一边夸：“我们家美红啊就是会干活！以后杀鸡杀鱼不在话下，不像有的小孩，看到鸡就吓掉魂喽！”
嗯，我就是有的小孩，叶珊心想，当时摔死洪保家大公鸡的时候也是因为怒气壮了胆，才下得了这个手。
叶珊装作听不懂，乖乖坐在角落里看着自己的书。
不一会儿，美红跑过来，“你在看什么呀”
美红比叶珊小一岁，自然一个字也不认识，无聊地用手扒拉起叶珊的毛窝子：
“珊珊，你的毛窝子为什么是红的绿的黄的呀”
“别人送的。”
美红神色变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将耳朵伸到叶珊眼前。
“我有金耳环，婆婆送我的，真的是金子的哦！”
没错，老黄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是真金，老货！
叶珊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毛窝子。
美红急了，“你不相信吗婆婆叫我别告诉你，本来我也不想告诉你的……”
“我相信。”
正说着话，徐慧萍和叶建国回来了。
“二嫂，二哥一个人拜年就行了，家里面就妈一个人忙东忙西的。”
叶金花话说到这里，借着吐瓜子壳，嘴皮子不停的“呸呸呸”。
徐慧萍听得明白，但还是笑脸相迎：“家里面的活年前就干完了，冻鱼、咸鱼、腊肉都是现成的，没啥要干的……”
“眼里没活，也是没办法。”说着话的朱二妹将洗干净的母鸡放进蒸锅里。
徐慧萍紧忙上前，开火烧灶。
徐慧萍并不知道，从她忍让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在叶家委屈求全了一辈子。
叶建国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塞给美红，说是过年红包。
大姑父站出来，坚持推托不能要，说两家都有闺女，就不必互相给红包了。
叶金花也附和道，“是呀，红包就不必互相给了。”她转向美红，笑眯眯道：“美红，快谢谢娘舅！下个礼拜是你生日，这红包就算舅舅祝你生日快乐了！”
对于这种事情，叶珊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前世的记忆中，两个姑姑家每次遇到一点事，就会有另一个人通知叶建国，暗示送礼；而自家无论遇到啥事从没有大张旗鼓过，哪怕是徐慧萍过整生日大寿，哪怕是叶珊考上大学，都不曾收到过姑姑们哪怕一分钱的礼物、一声问候。只有在结婚的时候，他们包了一个红包，最后还拿着一堆回礼回去。
只要开始你退让，就要退让到底！
只要你开始迁就，就有无数事情等着你来迁就！
只要你服从了一次他们的游戏规则，就必须服从一辈子！
……
去你妈的！
叶珊心头的怒火，噌噌噌地直上太阳穴，一阵阵爆炸开花。
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忍这口气！
“大姑！”
叶珊爬到凳上，站起来。
所有人都看过来。
“过生日要收礼，为什么不办席你收了钱，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席……我去年五岁生日，为什么你们一个都没送礼你们也送，来！我等着！”
叶珊把手向叶金花伸出来。
“珊珊，别胡闹！”徐慧萍着急地皱起眉。
所有人都看向她，就等着她来收拾自己女儿。
“妈，你别说话。就因为你一直这么好欺负，所以她们才欺负你！妈，你要记住，永远不要给机会别人欺负你，要不然你就会永远被别人欺负！”
“珊珊，下来！”
叶建国一巴掌拍在叶珊屁股上，一只手将她抱下来。
叶珊挣脱开，转到八仙桌另一边，麻利爬上凳。
“爸爸，就是因为你！你只会和稀泥！只会浮皮潦草的打骂孩子了事！
“就是因为你太窝囊，从来不护着自己老婆，所以我妈才会这么委屈！
“就是因为他们不尊重你，所以连带着看轻我三分！
“就是因为你一再退让，他们才得寸进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们家……”
……
徐慧萍烧柴的手开始哆嗦，眼眶红了，坐灶前不吭声。
叶建国脸红筋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将手头的烟头捻灭了。
所有人脸色都难看，唯独大姑父眼里满是震惊，却一脸赞赏的样子，喃喃自语道：“要是我们家美红这么聪明就好了！”
叶金花暗暗掐了他一把，站起来奔着叶珊要打：
“鬼点儿大就开始骂老子了说出去都是我们叶家没教好你是不是我不替你爸教育教育你，我都不姓叶了！”
大姑父平时对老婆唯唯诺诺，这时候却死死压住大姑，朝叶珊使眼色，让她快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