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万颗子,被你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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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多了,陛下既已承诺许本宫一生一世一双人,又怎会食言呢,陛下不会的。”
她如实说着。
春夏就像看着一个执迷不悟的赌徒,环顾四周关上门后,煞费苦心地要她多留些心:
“娘娘,这帝王的承诺向来都是此一时彼一时,陛下今日许是这样想,可来日谁能确信一定这样啊。”
夏梓沅又似是听进去了她的话,蹙眉道:“那本宫也不能整日疑神疑鬼地,提防着有可能招惹到陛下的女子,惶惶不可度日啊,这样下去,恐怕本宫还没斗得过别人,自个儿先心力交瘁了。”
春夏安抚着,悄声说:“在这后宫中,娘娘尚需倚仗,夫婿是一则,子嗣是另一则,骨脉相连,才最是靠得住。”
夏梓沅抿了又抿,才道:“你说的,本宫记下了。”
她不由得想着,春夏这种深谋远虑里,三成是真心将她视作盟友,同情尚存,七成是有所图。
她极力地将重点引诱到子嗣上,莫非,这子嗣于她而言才是重中之重对她的好也是依次而行。
怎么一个个地都打她肚子的主意呢,她想不想生是她的事,他们凭什么掺和一脚。
春夏瞧着娘娘仿佛被她的话说得低落不已,干脆说些别的好转移她的心事:
“娘娘,奴婢学的可多了,像黑色种子的牵牛花啊,汁液都是有毒的,种子毒性最强,误食还会致人呕吐,夹竹桃的花叶茎都有毒,乌头的花瓣......”
她说得正在兴头上,忽地一顿:“哎呀!娘娘,您钗子上的珠子怎么好端端地掉了。”
夏梓沅不在意地朝她望着的地方看去,胭脂红的大袖上不知何时掉下一个白白的珠子。
她正要捡起,不期然被窗户下的穿堂风吹得不见踪迹。
她也遍体生寒。
总觉得世间万物都有征兆,夏梓沅心里直打鼓地问起系统:
[肥波,褚肆的好感值,没掉吧]
肥波抬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仍旧是那明晃晃的80%,自信地说:宿主放心,妥妥的,没变!
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便命春夏将案台上的面具、小提琴都妥善放到了木槅子里,春夏对这陌生的东西止不住地好奇,倒是安分守己地存放起来,没多问一句。
蹁跹走至门檐下,只见春景熙熙,风传花信,万物都被蒙上了绮丽的美。
夏梓沅抬手抚摸着发髻间被套了一层银壳子,伪装成素簪的峨眉刺,还有手上的银铃。
只谈表面,与现代里普通男女的恋爱相差无几。
一切都在向着好方向发展,她慵懒地撑了撑腰,命春夏将那些个空白的竹牌取来。
她要祈愿。
春夏刚一离开,听雨和冰月后脚尖就来了。
因着夜里褚肆时常宿在这里,听雨多有不便,从偏殿的厢房搬去了下房与春夏、冰月同住。
虽说是宫女住的下房,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也就帝后了,屋子空着也是空着,是以也没格外注意那些个典制,她们三人各居一间,谁也不打扰谁。
怎么说也是皇后宫里的大宫女,有些个嫉妒的也不敢嚷嚷什么,反而各个都卯足了劲争相要入长宁宫伺候。
这样的先天优势,教冰月脸上也与有荣焉,她掂着一大早去太医署领来的药包上前搀住娘娘,关切地道:
“娘娘,您今日怎也不歇着,底下那么多人呢,您只管躺着瞧好。”
纵然夏梓沅今日穿了个高领内衬,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直直不下的红印子的。
冰月在宫中被教养了许多,夏宫里的妃嫔数不胜数,有出身不堪的戏子,争宠的手段最是低俗,承欢第二日便穿了个低胸的衫子,脖颈红痕教她那张跋扈的嘴脸衬得记忆尤新。
她自是懂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难怪陛下如此着急忙慌地搂着娘娘飞身而去,独独留下她们乘坐马车由郭公公带回宫。
进了宫,她们没多想就要去长宁宫伺候,郭公公只是眨着眼,拦住她们,叫她们回了下房歇着。
冰月的关心,叫夏梓沅好一阵羞涩,她轻咳一声道:“先不说这些了,备些早膳,将药熬煮上吧。”
“是。”
听雨欣慰地看着娘娘羞红的脸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待瞥到笼子里瑟缩不已的糖糖后,才问起:“娘娘,惊风呢”
惊风的存在感在夏梓沅这里不是很强,他总是时不时地消失,也不太爱现身在明处,每每看到都是在与糖糖这只小狸奴戏耍。
反应过来,夏梓沅转头看向取来物件的春夏:“你与惊风同守在长宁宫,可知惊风去了何处”
春夏面上一脸茫然,她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昨日还好好在这呢,许是陛下有什么事吩咐”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夏梓沅没再质疑,让人多留意些。
听雨在一旁心不在焉地磨着墨,夏梓沅直勾勾地盯着鲜嫩的竹衣,笔尖顺滑而下,流畅非常地写下了“兰薰桂馥”四字。
浓稠黑色的笔墨利落地收尾,仿佛下笔之人虔诚至极,唯愿心想事成。
“叮——宿主宿主,褚肆距您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肥波的提醒惊扰了夏梓沅的动静。
一滴饱满的墨水垂直落于未干涸的竹牌上,将本就笔画众多的“薰”字洇脏了,教她脑门难以抑制地抽抽。
“皇后,你在写什么”
低沉清冷的男声随风灌入耳朵,声线冷厉,像是在朝堂上受了什么怒气,隐约还有几分克制与压抑。
夏梓沅私以为这几分隐晦的压抑是为她,巧笑着转过身去,将风吹后的乱迹大大方方地伸臂展现在他面前:
“在写今日的愿望,陛下昨日许下的,臣妾来替你祈求。”
暖光照伊人,灵光溢转的女子罗袖动香,娉婷胜天仙,明媚的小脸上满送情丝。
银钗珠环,胭脂点妆。
满园芙蓉花都被她穿在了身上,在胭脂红的艳装里,比谁都夺目。
褚肆本是在暴怒的边缘,却被她的笑靥情不自禁地压下一分。
他倏然想起以前在褚宫里就学时,谁家王孙大言不惭地在太学里讲了一句:“湘帘隔竹翠雨浓,王姬醉染胭脂红。”
胭脂红,真得衬得人灵动如蝶,惹人怜爱。
他不自在地掩下那一抹失落,看向了她手中的竹牌。
绿油油的竹牌被红绳吊着,风吹过后,晃晃悠悠,一面是葱葱绿意,代表生命,一面是浅青留白,留白之上,是欲望。
兰薰桂馥,不是她的欲望,是他的。
郭茂紧守在陛下身后,见着这火上浇油的四字心里一阵紧缩:
皇后娘娘,自求多福!
夏梓沅这时才觉得褚肆有些不对劲,可好感值在那摆着,她努力将心中的敏感忽视,直视着金黄龙袍的男子。
看样子,刚下朝没几时,他那沉甸甸的冕旒正静静地垂在前额后脑,就连微风也吹不动,给人一种沉重如山的压迫感。
若是可选,她还是喜欢他昨日的装扮,红绳编织的缨带调皮地耷拉在两肩,比眼下更显柔情。
男人伸手将她手中的竹牌接了过去,夏梓沅歪头笑盈盈地道:
“陛下在长公主府时曾夸赞唐家四子各有千秋,臣妾不好如法炮制,只得祈求上天,不求万颗子,但求...”
话还没说完,夏梓沅和身后的宫女们都直愣在了原地,哑口无言。
“咔嚓——”
诗人口中口口相传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竹片,被男人硬生生握折了。
细如尖针的毛刺直挺挺地扎在血肉里,染红了那抹绿。
头顶处粗壮的合欢树枝上,几十个竹牌像是相互应和着,撞击着春风,如低泣,似咆哮,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万颗子,早就被你杀死了。”
万念俱灰的低嘲自滚烫的喉咙里迸发,毁天灭地的哀嚎藏在了最深处。